無忌在成言的精心梳理下，精神抖擻，昂頭嘶鳴的樣子像是有點(diǎn)膨脹了。
明夷輕撫著它的鬃毛：“得意什么？洗干凈了也還是個小破馬。”
無忌似是聽懂了一般，扭頭看了看時之初的棗紅駿馬，打了個噴嚏。
時之初看成言干完活無所事事，叮囑了句：“你送明娘子回城吧，一個人不安全。”
成言看了眼：“對啊，明娘子這易容也洗掉了，城外不像長安城內(nèi)那么安生，我還是送你一程吧。”
明夷想想有理：“那就麻煩你了，送到城門就好。”
成言正百無聊賴，一口答應(yīng)：“沒問題。”
各自上馬，明夷回頭看了眼時之初，正逢著他轉(zhuǎn)身，見不著臉，想來是不想表露出什么讓自己捕捉到。想到此，還是甜滋滋的，喊一聲：“之初，后會有期。”
那人停下了腳步，雖未回頭，抬起手?jǐn)[了一下。明夷想，他臉上應(yīng)該漾著微笑吧……或許，是擺脫不了糾纏而產(chǎn)生的苦笑？
無論如何，她的心情很好。
明夷騎術(shù)不佳，只敢悠著點(diǎn)，任吃飽草料的無忌晃蕩著一路小跑，未肯加鞭。
成言配合他，騎著高大的棗紅馬伴在身邊，棗紅馬步幅原本就大，要遷就無忌的速度，被緊緊勒著，渾身都透著不高興。
明夷看那棗紅馬越看越是歡喜：“它真好看，有名字嗎？”
“沒有，師父說及它只說，馬。”成言拍了拍棗紅馬，馬兒大約是知道這只是伺候自己的人，不是主人，晃了晃頭，不愿理會。
明夷看了眼相形見絀的無忌，對著棗紅馬說道：“沒有名字多可憐，要不跟我們無常無忌排吧，就叫無名。你原本就沒有名字，你主人也不肯說真名字，無名人騎無名馬，剛剛好。”
成言好奇道：“師父的名字不是真名嗎？我倒未想過。”
“你師父啊，渾身都是秘密。”明夷笑了笑，想到成言身上那一堆事兒，“上次與葵娘去郊游，感覺如何？”
“什么感覺？當(dāng)然不如自己出去摘果子玩耍有趣，她又不愛說話，我老覺得她跟生悶氣似的。”成言皺緊了眉頭，“以后可別再讓我?guī)е鋈ネ媪耍疫�是不行。”
“傻子！她不是生氣，是害羞，你不懂女兒家的心思嗎？不像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盜，怎么哄個小女子開心就那么難呢？”明夷覺得如果他和葵娘成不了，恐怕就真只能成全邢卿了。
成言很不服氣：“我當(dāng)然不是不懂女兒家。我見過的女子不少，歡喜便笑，憂愁便哭，有心事便說，哪有那么復(fù)雜。”
“你見過的大半是青樓女子和深閨怨婦，人家又不是真的傾情于你，自然不在乎你如何看待，該哭哭該笑笑。葵娘是心里頭有你，才如此拘謹(jǐn)，不知怎樣與你相處，你就不會主動點(diǎn)嗎？”若不是騎術(shù)不佳，無法解放雙手，明夷真想狠狠敲一下成言的腦袋。
成言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我可是很主動，問她是否寒冷，是不是累了，餓了，她總喜歡低著頭，點(diǎn)頭搖頭不愛吭聲。我還當(dāng)如何？邢卿從不會如此，他會問我是否餓了，渴了，困了，遇著了什么事，怎么想。明夷姐，我真是只覺著葵娘是個奇怪的小妹妹，我可以保護(hù)她，不讓別人欺負(fù)她，但我沒辦法逼著自己喜歡她。”
明夷心頭深嘆一聲，葵娘恐怕注定是要失戀了。一個人喜歡你，你喜怒嗔怨都是對的，不喜歡，再懂事乖巧都是無趣而已。
“你這幾天，還是總想著邢卿嗎？”惡人是做不了了，就幫著推一把吧。
成言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里有些茫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他不知在做什么，有沒有怪責(zé)我不去看他，會不會一個人喝太多酒，他的琴音是不是更加凄楚。”
明夷頭一次見他如此憂慮模樣，一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少年，誰忍心讓他覆上陰霾：“你想知道，便去看他。”
成言精神一振，眼神亮了，又暗下去：“你不是說我不應(yīng)當(dāng)沉迷于此，別讓自己越走越錯。”
“喜歡一個人，哪有對錯。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對錯，那就走走試試看。你還年輕，錯便錯，又怕什么？”明夷愁的是，如何給葵娘找個好歸宿。
成言點(diǎn)頭：“過幾日我看師父松口讓我出去，便去找他，只說我提前回來了便是。”
明夷盤算了一下：“這樣吧，你與你師父說，明日我要你帶那些珠寶去容異坊見我，我有了好安排。我替你叫上邢卿，我們一起喝幾杯。”
成言的笑容已經(jīng)無法抑制：“謝謝明夷姐！希望早一日我能叫你聲師娘。”
這回?fù)Q著明夷臉紅了：“胡說什么！”
“我雖自己的事情含糊，看別人的故事倒也看得多。那些青樓女子深閨怨婦說起自己心上人時的眼神，并無二致，就像你看我?guī)煾敢粯印！背裳哉f完，腳下一瞪，駕著無名跑了老遠(yuǎn)，“你可不許用鞭子抽我。”
明夷看了眼插在馬鞍邊上的鞭子，自嘲道：“我若是能有騎馬揚(yáng)鞭的本事，哪還需你護(hù)送。”
“說真的，聽你直呼我?guī)煾感彰寄S了，恐怕你遲早得是我?guī)熌铮蝗缯規(guī)煾概隳憔毦汄T術(shù)，教一些防身功夫，這樣整日四處奔波也安全些。”成言停在路邊，等著明夷，“當(dāng)然，順便也可以教我?guī)渍小！?br />
明夷思忖著這一招的可行性，聽來確實(shí)不錯，杏花煙雨中，眉來眼去劍，她一腳踏空，跌進(jìn)他懷中，他一掌襲來，化成輕撫鬢發(fā)的溫柔……怎么看，都是古裝言情最膩歪的時刻，必須得拿個本本記下來，早日付諸實(shí)施。
“醒醒？”成言看她失神不理人，喚了聲，“怎么騎在馬上還開始做夢了。”
“白日夢不行嗎？”明夷瞪他一眼，“以后可別叫什么師娘，被你師父聽到，他臉皮薄，受不了。”
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城門在前面，我就不過去了，別讓人認(rèn)出來。”成言指了指前方，城門口排著長隊(duì)，“我回去陪我那即將落入魔掌的師父去，哈哈！”
他說完，一溜煙跑遠(yuǎn)。明夷好氣又好笑，搖搖頭，駕著無忌往城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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