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宇明顯感到，他就是在穆鐸的注意力被引開的瞬間，才忽然清醒過來。毫無疑問，他的心神在不知不覺之間，受到了對方的影響。

    然而穆鐸看起來并非刻意，因為如果他是故意的，就絕不會隨意四處亂看，功虧一簣。

    可這若只是無心之下產(chǎn)生的影響，那就更危險了。那就說明穆鐸對他人心境的影響已經(jīng)到了潛移默化的地步，除非自己隨時保持極高的警惕性，否則沒準(zhǔn)什么時候又會說出不該說的話。

    穆鐸給他的感覺極其危險，有實力上的壓力，也有心理上的影響。更讓他不放心的是，對方至今還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意圖，仿佛就是隨便拉個人陪他聊天一樣。

    一個摸不透心思的人，還真不如一個明面上的敵人更叫人放心。

    珞宇很想盡快離開，卻不能貿(mào)然起身一走了之。他現(xiàn)在只能牢牢把握自己的心神，并且盼望那掌柜快點回來，好給他一個脫身的機會。

    穆鐸似乎對外面的騷亂有著極大的興趣，澤嫣等人消失了好一會兒，他才意猶未盡地回過頭來。就像擔(dān)心珞宇孤陋寡聞一般，他頗為得意道：“那是千星閣主的高徒澤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傾城佳人竟也能如此英姿颯爽……厲害厲害�！�

    話題轉(zhuǎn)到了澤嫣身上，珞宇反倒松了口氣，只要對方不再細(xì)究自己的身份，他就能輕松不少。

    可是穆鐸的記性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只聽他搖頭晃腦道：“可惜呀，不是天宗弟子，也沒有長輩領(lǐng)路，就不能親眼觀戰(zhàn)。凌周兄啊，你是自己過來？還是跟隨長輩？是否有幸觀摩幾場呢？”

    聽到此問，珞宇再次緊張起來。他覺得穆鐸話中有話，觀摩幾場？莫非是在試探自己的身份？

    雖說清凝宗不許無關(guān)人等觀戰(zhàn)，但他也聽說過，一些關(guān)系實在硬的老家伙，非要趕著比賽這幾天前來拜會舊友。有些長老磨不開面子，不得不見，這些人便帶著族中晚輩一起過來。長輩們敘舊說話，小輩們就得到機會前去觀戰(zhàn)，也算是開了后門。

    真正能夠做到這點的人不多，清凝宗便也沒有把事做絕，只要表面上說得過去，就絕口不提那些所謂的規(guī)矩。

    不過既然是這個問題，珞宇還能坦然應(yīng)對，因為這說明穆鐸并未確定他的身份，否則也就不用問了。

    這正是他為自己找一個合理身份的大好時機，珞宇腦筋急轉(zhuǎn)，十分遺憾地?fù)u了搖頭，含糊道：“確實可惜。這次我也只是跟著朋友一起過來湊個熱鬧，順便陪他拜訪幾位舊友。就連人們口中的年輕俊杰都一個沒見到，更不要提前去觀戰(zhàn)了�！�

    珞宇說著，就想起了夏佺殷。他確實是去客棧見人了，就暫且算是“訪友”吧。大不了一會兒離開之后先過去轉(zhuǎn)一圈，也算是做戲做足了全套。

    聽說珞宇跟天宗大派無關(guān)，穆鐸的心情又好了幾分，沒有身份的限制，交往起來就少了許多約束。

    雖然珞宇不愿多言，還有些明顯的局促和保守，但是穆鐸好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陪他聊上兩句的人，怎肯輕易放過珞宇？

    于是他故意調(diào)笑道：“怎么？凌周兄不愿多言？就連佳人都不感興趣？”

    珞宇一怔，見到穆鐸眼中滿是戲謔的笑意，忙道：“呃，這個，道途路遠(yuǎn)，不敢稍作停留，流連風(fēng)景……”

    剛說到這，珞宇就愕然發(fā)現(xiàn)，穆鐸不僅不認(rèn)同他的說辭，反而翻著白眼，仿佛在說，你就胡謅吧，這絕對不是真話！

    剩下的話全部噎在了嗓子眼里，珞宇轉(zhuǎn)念也就明白，如果他不認(rèn)識澤嫣，從未挨過揍，一般年輕人見到她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欣賞或者愛慕，而他剛才以專心修煉為由，避而不談，確實有些假了。

    想到這里，珞宇便將自己代入了一介散修的身份之中，仿佛有些懊惱，不自信道：“兄臺見笑了，像我這樣無門無派的山野散修，怎敢高攀這些名門貴女？不是我故作姿態(tài)，而是多思無益，不如安心修煉啊！”

    這番說辭合理不少，但穆鐸依然不以為然，“凌周兄也不必太過自謙，即使山野散修，也多有隱士高人。你的深淺我也能夠猜出幾分，就不必非要跟那些俗人相提并論了吧？

    “像我們這樣超凡脫俗的人啊，也是麻煩。高處不勝寒，說得還真得沒錯！平時連個對手都不好找，更不要提女人了。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眼，若非這等佳人，就算我能看得上，我父母也斷然不會同意的，肯定是直接趕出來的份�！�

    珞宇愕然，他看出來了，這家伙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好到有些飄飄然，而且還有點自戀。

    當(dāng)然，人家確實有自戀的本錢，他也無話可說。

    一開始，他還以為只是穆鐸本人有些自戀，可是聽到后面，就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家族遺傳。珞宇真的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樣的家世，能有如此不凡的傳承，外加如此高傲的眼光？

    為此，珞宇無言以對，只能勉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看出珞宇并不認(rèn)可他的說法，穆鐸義正嚴(yán)辭道：“凌周兄啊，這可就是你不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沒興趣對吧？那正好，我有興趣！而且是非常有興趣！”

    說著，他就再次看向澤嫣等人離去的方向，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淑，淑，淑……淑女？

    珞宇差點又被嚇出一身冷汗！他很想知道，穆鐸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澤嫣“淑女”了？澤嫣的暴力他可是深有體會，動不動就揍自己一頓，哪里有半分淑女？

    身份不同，角度就不同。

    珞宇和澤嫣是同門，而且他還是師弟，就算再厲害，也不能甩開膀子跟澤嫣生死相搏。再加上從小就被灌輸過不能跟女孩子計較的優(yōu)良思想，所以每次見到澤嫣，他就只有挨揍的份。

    在這一點上，珞宇確實不能完全以己度人，自己辦不到的事，總不能斷言別人也辦不到吧？

    還別說，他所見過的幾大天宗的佼佼者，真沒有一個比得過眼前這個家伙，就連閉關(guān)前的遙夜也不行。

    珞宇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穆鐸無知無畏地抒發(fā)著自己的豪情壯志之時，他在珞宇心目中的形象也愈發(fā)高大起來。

    以至于之后的很多年，珞宇都沒能想明白，他對穆鐸的敬仰和欽佩，到底是來自他的為人和實力，還是來自于他膽敢挑戰(zhàn)澤嫣的雄心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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