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你投奔靖王倒好像是有情有義的了？”李熠的語氣帶著些嘲諷的意思。
“投奔說不上，無非是困境之中，他拉了我一把而已。我早已過了小姑娘的豆蔻年華，自然要勢力一些，以王爺?shù)臋?quán)勢自當(dāng)能護(hù)我在亂世之中不至于被碾碎成泥。”我去看他，靖王倒顯得并不怎么在意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我才接著說，“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不必告訴你了。今日既然是你問起，那么我便說什么多，我的記憶至此也沒有完全恢復(fù)，有些事仍是記不得，但該記住的，我一點都沒有忘，你我好歹有過四年記憶，既然你曾真心希望我死去過，那且當(dāng)我已經(jīng)死去就是了，你我的宿命早已斷開，沒必要糾纏下去。大策，我希望永遠(yuǎn)都不必回去。”
除非有一天，我弄清楚婆婆布下這一切陰謀的目的，有一天，大策被滅……
“雨看起來小多了。”靖王側(cè)目窗外。
我轉(zhuǎn)過身去看了一會兒，“想必快要停了，等下雨停我們便上路吧。”
“也好，天黑之前至少能抵達(dá)下一城投宿。”靖王說。
“只是希望，下一城的雨不要也是下得這么大，否則今晚落腳的房間必定是潮的。”我不喜歡帶著潮氣的棉被，蓋在身上，皮膚發(fā)癢。
……
“朝凰。”
“嗯？”我輕聲應(yīng)道。
“你和李熠說的都是真的嗎？”他問。
“你指哪一句？”我閉著眼睛，將睡而又未睡，馬車搖搖晃晃的，把我的睡意都搖出來了，這一會兒的功夫，我便懶得想要睡去。
“怎么，你有哪些話是騙了他的嗎？”靖王的聲音里，帶著些笑。
我感覺到他伸手靠近，將我額前的碎發(fā)攏到了耳后。
“我跟他說，我希望永遠(yuǎn)都不必回去大策的話，是騙他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完全放松警惕，李熠認(rèn)為我恨大策恨到了永生不愿踏足的地步，那么將來……“我肯定會回去大策，我的仇人都在那兒，大策……是我的戰(zhàn)場。”
靖王意外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說你與本王的事，可是真心的？”
“一開始討厭你，你這個人總是一副把什么都算計好了的樣子，總是過于顧及大局而無視我受到威脅，韓太醫(yī)的死，我想過可能是你做的，那個時候我很怕你……我怕我一個不留意，失去了利用價值，你會除掉我。”我繼續(xù)閉著眼睛靠在一旁，像是說夢話一般說著，“可漸漸覺得，你也沒那么討厭，習(xí)慣了你的自以為是，便覺得你的性子也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你不討厭我，那么，你是有些喜歡我了？”每當(dāng)他用“我”來代替“本王”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意圖將距離拉近的心思。
“是有些。”我睜開了眼睛，“不過，也只是有些罷了，比起尋常人要多一點點，但這一點點，大概要比王爺預(yù)期的要低一些。”
哪有那么多的喜歡，我們的性命都還捏在婆婆手里。
“一點點也好。”他這一次倒是挺知足的，“從討厭都能變成有一些喜歡，那么從有一些喜歡也能變成……”
“王爺很喜歡我么。”我索性看了過去，“應(yīng)該是很喜歡的吧，如果……真的像王爺所說的那樣，不曾想過要利用我，卻也能追著我上了倉玨山，那應(yīng)該，是很喜歡的吧。”
“怎么……怎……”靖王始料未及我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他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像是個靦腆的少年一般，想要掩飾這突然之間的慌亂。
“看來是我猜錯了。”我說。
“那倒……倒也不是。”他解釋。
“我的經(jīng)歷比起尋常的女子自然是要復(fù)雜了些，若我今日只是站在王爺好友的角度上，我也會勸王爺不要喜歡上像我這樣的女人，以后的麻煩，還指不定有多少呢。”如果到那個時候他再想要放棄，對我也不是件好事。
“我和李熠不同。”他很高興我拿他與李熠相比。
我輕笑，想來四年的相處，李熠對我也未必是半點感情都沒有的，最后還不是選擇了他更喜歡的人嗎？當(dāng)我一旦多余，一旦成為障礙，那么狠下心除掉我也不是做不到的。
“真希望，李熠這件事到這里就算是結(jié)束了。”我有些擔(dān)心，總覺得，這件事情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接下來要面對的只會更多。“王爺知道我喜歡什么色，什么花嗎？”
李熠也曾說喜歡我，但他只知道我喜歡螢火蟲而已，他連了解我都懶得去費力氣，其實我該看透的，卻不知這些到底在堅持個什么意思。
“這……”很明顯，靖王也不知道。
我笑著，閉起眼睛，繼續(xù)靠在一旁養(yǎng)神。
此次回到茳延城，大歷與大策將正式簽訂結(jié)盟的約定，聯(lián)手抗擊仇寧的肆無忌憚。靖王在這一場盟約當(dāng)中，必定是親赴戰(zhàn)場的一個，恐怕接下來的日子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和李熠都要時不時碰到了。
可迫在眉睫的還有另一件事，沈秀荷。
大策的沈貴妃受到大歷太后的邀請已經(jīng)前往茳延城了，我們在錫嵐耽誤的這幾天，沈貴妃帶著他們的兒子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茳延城……太后要為這一場結(jié)盟盛宴款待，我和沈秀荷只怕還會有見面的機(jī)會。她先前已經(jīng)對我的身份起疑，而現(xiàn)在李熠又已經(jīng)證實了我就是沈朝凰，對于李熠會不會把這個秘密泄露給沈秀荷，我只有七成把握他不會，可沈秀荷也不傻，就算李熠不說，她也有本事能夠查出我出現(xiàn)在靖王府前后的事。
只怕試探將會是免不了的了。
我還得沉住氣，想要虞家與沈家徹底決裂，沈秀荷這枚棋子還得好好用。
昔日沈家和虞家聯(lián)手，便能將最不受寵的西林王李熠推上王位，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想要扳倒他們，唯有借助他們彼此的力量才最簡單。
心煩。
我輕輕嘆了口氣，卻舒不出郁結(jié)在胸口的那一口氣，依舊悶得慌。
就像這無常的天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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