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們把靈魂契約給了魔鬼！”男人說。

    他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換上柔軟貼身的衣服的那一天，走進明亮開闊的工廠大堂，他們一個個都不像自己。

    在男人回憶里的他們，更像是一個個穿了衣服的野猴，就像小時候他們惡作劇的那樣，給小猴子裝扮得像人的樣子。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坐在皮椅子上的感覺，那么柔軟舒適。對面坐著的是一個漂亮溫柔的女孩，她的皮膚是那么白，眼睛是那么亮。

    她把幾張紙遞到他的面前，不用她教，男人就立刻伸出手按進一旁的紅色海綿里，然后將手印摁在了紙面上。

    男人覺得自己聰明極了，他早就在偷偷關注前面的人是怎么做的，輪到他的時候，他壓根不需要別人教他。

    他還記得那個女孩露出的驚訝、贊嘆的目光。

    他一直是族里最聰明、最強壯的幾個人之一。

    或許他吸引到她了。

    遺憾地是，從那次之后，男人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女孩。

    時至今日，男人一想到那個女孩，對自己送上去簽了魔鬼契約的懊悔，也似乎少了兩三分。

    即使知道她也是魔鬼仆從。

    他也知道他們的靈魂已經送給了魔鬼。

    他只是，暫時還沒有被魔鬼污染。

    樹心有余悸地說起那些被魔鬼污染了靈魂的人的種種表現。

    “自私、貪婪、暴力、欺騙、背叛”

    樹簡直不敢相信，兩個親兄弟之間僅僅是因為一塊桌子大小的地方，哥哥就把弟弟打死了。

    “工廠里的魔鬼仆從說，弟弟的活比哥哥干得好，給弟弟分的房子比哥哥的大一點。”男人說起這件事，依舊不可置信。

    還有更多的事情。

    一對戀人，女人舉報了男人偷偷將醫(yī)院的藥品送給老巫師們的事情，男人被帶走了，女人則坐上去往天堂國度的黑船。

    一對父子，父親每天躺在柔軟的床上睡覺、吃著魔鬼稱呼為“零食”的東西，這種東西要干兩個小時的活還能換一袋。而干活的，是他的兒子。他要求他的兒子每天要給他帶回五袋零食，另外還要換到一日兩餐。

    沒多久，那個小男孩倒在了工廠里，再也沒起來過。父親把零食的重擔交到了他女兒的身上。

    “老薩曾經是族里最勤勞最勇敢的男人，每次外出，他帶回來的獵物總是最多的。”樹說，“魔鬼的污染，讓他變得又貪婪、又懶惰。”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男人說，“我還發(fā)現族人們一個一個消失了。”

    原本五個工廠變成了四個，又變成了三個。

    工廠的人說，他們逃回了叢林里。但男人根本不相信，他明明前一天才跟那個孩子約好，第二天就發(fā)現那個孩子不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樹發(fā)現族人里出現了被魔鬼污染的情況后，她準備找機會回到叢林里，向老巫師們尋求喚回他們的幫助。

    還沒來得及出現，她就暈倒了。

    “在暈倒之前，我隱隱有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了。”樹說，但她單純地認為這只是學習巫術的代價。

    族里所有的巫師，都是百病纏身的，樹也是。

    只是她接觸的時間段，身體還是健康的。

    她暈倒過后沒幾天，工廠里陸陸續(xù)續(xù)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因此死亡。

    就算是送進了醫(yī)院也沒用。

    工廠因此停工了好幾天。

    里姆出現了。

    “里姆只在那艘黑船上，從來不會在島上住下。”樹說。

    里姆的到來，安撫了驚恐的人民。

    “他們給我們帶來希望，解決這次的疾病。那時我們對此，都深信不疑。”

    里姆卻沒有帶來解決的辦法，只是跟大家宣布，這是逃回密林的那些人的陰謀，族人們在工廠里簽訂的那張紙，已經承諾將自己完全奉獻給工廠，除了工廠哪里也不許去，只有在工廠里他們才不會受到邪神的侵犯。

    想離開工廠的人，打消了這個念頭。

    里姆還拋下了一個爆炸的消息。

    “除了一部分人逃回邪神的老巢，還有一部分表現得好的人，已經坐船去了真神的國度。”

    里姆走后，工廠就馬上開工了。

    不過這次，他們要帶著口罩干活，沒有兩餐里多了兩顆白色的藥丸。

    即便是這樣的，還是有很多人，和樹一樣依然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差。

    可他們依然賣力的干活，希望能坐上那艘黑船，去到天堂。

    這個時候，大家被集中到同一個工廠里干活了。

    樹驚恐地發(fā)現，只剩下幾百人。

    “我們每天就蹲在自己的工位上干活，吃完飯，會去兌換我們想要的東西，再回到屬于自己的小格子睡覺，第二天繼續(xù)到自己的工位上。”

    工作、零食、游戲機、動畫片

    生活被這些東西包圍，身邊的人是怎么樣的，樹都不記得了。他們一家人，白天各自到工廠、礦地、學校去，晚上大人們還要去學校上課，一頓忙下來，回到家親昵一會兒，又各自睡去。

    時間被填滿，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一樣。

    就在那一天，樹發(fā)現自己的孩子生澀的說著族語，竟說得不如在學校里學的那些語音流利。

    甚至她還問樹，“媽媽，書上說里姆叔叔曾經徒手打敗過邪惡的老虎，老虎是什么樣的呀？”

    連夜，忍著不適的身體，樹和男人帶著女兒逃回了叢林。

    這一去，島上又變了模樣。

    工廠徹底停工了，醫(yī)院、學校也關門了。

    所有人一夜之間都離開了，只剩下族人們，第二天起來，面對的是緊閉的工廠大門。

    他們破開門進去，習慣性地去到自己的工位上，才發(fā)現傳送帶不會運轉了，不會給他們送來要做的東西。

    幾個靈活的年輕人馬上發(fā)現那些神國來的人不在了，他們沖進工廠里兌換東西的地方，里面的東西還在。

    他們拿走了一大堆的零食、玩具，還有新衣服。

    第二天、第三天

    那些人還是沒有回來。

    這一次，所有人都沖進了兌換區(qū)、沖進了倉庫，他們瘋搶那些物資，開啟了一段狂歡。

    直到邪惡的殘酷開幕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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