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惡兆
馬車上。
“……老婆子,你是不知道。咱家孫女多本事。那時候她才十歲,個頭才到我腰上的位置。我和靖兒都是粗心的,家中大事小情的一直是王述在管著。你也知道,王述那孩子有多死板,大事小事的總是來問我。給我煩的啊,恨不得不回府。
靖兒性子隨我,也煩這些瑣事。
我們父子一合計,不如便交給暖玉。年紀小不怕,慢慢學(xué)。
便是做錯了,還有我們父子呢。
我是真沒想到,我們暖玉只用了不到半月,便到府里整治的規(guī)規(guī)矩矩,那之后,王述再沒來煩過我。”
“真的?靖兒一直說暖玉心細。我還當(dāng)他是有女萬事足。倒沒想到他這次倒難得說了實話。”
“……有你這么說兒子的嗎?兒子什么時候說謊話了……他不過就是偶爾吹噓吹噓罷了。暖玉,別聽你祖母的,你祖母年紀大了。”“你年紀比我還長兩歲呢。”楚老夫人反駁。
楚老將軍無話可回。
暖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后一手拉一個,把兩位老人的手合到一起。“祖父和祖母正是老當(dāng)益壯的時候。最起碼還能活上三十年……”
“瞧這丫頭嘴甜的。老婆子,有個孫女多好!”
楚老夫人看向暖玉,點頭。
有時候楚老夫人也自問,一個女人,這輩子到底所求什么?
丈夫,兒女,家業(yè),身份,權(quán)勢……
她以前都有。可便是因為她的固執(zhí),以至女兒入宮十幾年音訊全無,兒子也是顯少歸家,便是回來和她也說不上幾句話。
丈夫心里也有個結(jié),這結(jié)不解,他們夫妻便是見了面,也是相對無言。
其實所有的一切,總結(jié)起來不過一句話。
便是‘得失’。得與失從來只在一線之間。得到一些,失去一些,才是人生真諦。
以前是她太過斤斤計較了,把得失看的太重。如今……她是真的看開了,也想明白了。
只希望時候不晚。
到了山寺,主持親自出迎。楚老將軍和山寺主持顯然是舊識,二人互相見禮后,主持吩咐小沙彌領(lǐng)著楚老夫人和暖玉去客院安置,他則和主持去了禪房論經(jīng)。
直到晚飯前,楚老將軍才回來。
臉上是一種輕松自得的神情。看到暖玉,楚老將軍目光陡然一亮。
然后招手……“暖玉,你過來。”
暖玉快步上前。“祖父。”
“飯前陪祖父走走。”暖玉點頭,楚老將軍當(dāng)先邁步,帶著暖玉走向山寺大殿。
殿上正中擺著鎦金的佛像。楚老將軍拜倒,行禮,上香。暖玉照做。
“……佛祖在上,有些事情,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孫女……如今得主持相勸,我便當(dāng)著佛祖的面把一些事情告訴我的孫女暖玉。只希望佛祖保佑暖玉一世平安。”楚老將軍說完,轉(zhuǎn)身看向暖玉。“丫頭,你一直問我和你父親,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可我們總是避重就輕的。實在是很多事情,我們不知道怎么對你說。
有些內(nèi)情,我不說,并不是瞞著你。而是你知道后,并無好處。
我今天便告訴你一些你應(yīng)該知道的。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你當(dāng)年是被你母親遺棄了,隨后被衛(wèi)家撿到?”
看來楚老將軍說的只是和她身世有關(guān)的事情,當(dāng)年她為何流落甘寧道,又為何成了衛(wèi)家小姐。這些事情楚文謹已經(jīng)全部告訴了她。
“祖父,我知道母親并不是遺棄我,關(guān)于我的身世。姑姑已經(jīng)全部告訴我了……我不怪父親,也不怪母親。我在衛(wèi)家那十年,衛(wèi)老夫人待我極好。我沒吃過什么苦頭,所以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我們再不提了。”
楚老將軍面上難掩驚訝之色。
“你姑姑都告訴你了?她對你提起你父親的事了?”
“父親的事?父親有什么事?”暖玉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么……楚老將軍聞言,臉上神情一松,然后搖搖頭。“沒什么事,就是當(dāng)年你父親惹了你母親,你母親一氣之下才去了甘寧道。
你父親一直后悔,若當(dāng)年早些尋到你母親,她也不至于……罷了,一切都是命。祖父只是想告訴你,你母親不會遺棄你,你父親也不會。不管發(fā)生什么,你永遠是我楚家的女兒。”
暖玉覺得奇怪,本能的覺得楚老將軍話中有話。
可是無論暖玉怎么追問,楚老將軍都只是翻來覆去的講著那些舊事。
暖玉便帶著一肚子疑問歇下了。
楚老夫婦暫居的院子。內(nèi)室,楚老將坐在圓凳上,一臉的糾結(jié)。楚老夫人披了外裳過來,親手給他斟了杯涼茶。“還在煩心?”
“是啊。我今天本打算告訴暖玉的,可是對上小丫頭的眼睛,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我在想,既然事情過了那么多年,咱們何必再提起。
不管如何,她總是我楚家的血脈,這點總不會錯的。
便讓她當(dāng)一輩子楚家小姐吧。”
楚老夫人也是輕輕一嘆。“我只是怕事情早晚會暴露,到時暖玉怕是傷的更重,倒不如事情從我們口中透露給她。”“我懂你的心思。可是如今咱們突然把一切告訴她……總感覺傷暖玉太深。她才在楚家立足,這安寧日子沒過幾天。何況便是告訴她,她又能做什么?除了添樁心事……”“我何嘗不明白。咱們這不是未雨綢繆嗎?罷了,你若覺得不合適,便再瞞一瞞,等實在瞞不住了,我們再告訴她。”楚老夫人輕聲說道,楚老將軍點頭。
山寺的夜十分安靜。
偶爾響起幾聲鳥鳴,淡淡的夜風(fēng)中,暖玉緩緩睡去。
可是她卻做了噩夢。她已經(jīng)許久不做這樣噩夢了,她又夢到了前世的刑場。
衛(wèi)家百十口被反綁著雙手,身上插著木牌,牌上大大的斬字……然后便是血,滿眼的血,滿世界似乎都是血色的。她見到了衛(wèi)宸,這一次,衛(wèi)宸的面容在她眼中十分的清晰。
他看到了她。
然后緊繃的神情緩緩松弛,然后他緩緩張開薄唇。
他在喚她。
夢中,滿眼的血光中,他在喚她‘嬌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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