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長街上已經(jīng)寥寥無人，燈火逐漸熄滅，街道兩旁的商鋪也已打烊，天空中飄起了蒙蒙細(xì)雨，如同針尖牛毛，將遠(yuǎn)處的青石板打亮，映襯著周圍的燈光，從遠(yuǎn)處望去像是一片銀白色的月光。
寇中原伸出一只手，感受著牛毛細(xì)雨帶來的微妙觸覺，突然，他的心情高興起來，布鞋踩在那一片銀白色的濕亮之上，顯得極其輕快，監(jiān)視他動(dòng)向的探子足足不下數(shù)十人，現(xiàn)在長街空曠，探子即便有心隱藏也隱藏不起來，所幸不如跟隨寇中原的步伐，行走在大街上，走走停停，一會(huì)兒快。一會(huì)慢。
來到一座小酒肆前，寇中原肩頭微濕，他伸手撓了撓臉頰，拍打一下肩頭上的水珠，徑自走進(jìn)小酒肆，找了一個(gè)靠近門的小桌子坐下，恰巧能夠看到外面的細(xì)雨紛紛：“酒家，來一壺清酒�！�
一臉木訥呆板之色的酒肆老板嗯了一聲，從酒缸中舀出一酒壺清酒，用干凈抹布將酒壺擦拭干凈，一個(gè)窄窄的小酒杯，一碟子花生毛豆，花生毛豆各一半，輕輕放在桌子上：“客官，一共二十五文錢�！�
寇中原哦了一聲，伸手入懷，好似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抽出來：“旁人家都是先喝，后結(jié)賬，今日怎么先結(jié)賬，后喝酒，不合規(guī)矩�。俊�
酒肆老板硬硬地開口道：“我家酒肆就是這樣的規(guī)矩�！�
寇中原不爽，剛剛的好心情瞬間沒了：“不，本公子就要先喝酒再結(jié)賬！”
酒肆老板上下打量著寇中原：“若是公子付不起賬，麻煩離開，這壺酒和小吃食兒，公子可以帶走�！�
“嘿，我這暴脾氣，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付不起錢。”寇中原從懷中取出一塊銀錠子，重重摔打在桌面上：“看到?jīng)]，看到?jīng)]，本公子窮得只剩下銀子了，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也不打聽一下本公子的來歷！”
酒肆老板依舊一副木訥表情，即沒有因?yàn)殂y子而見錢眼開，阿諛奉承，也沒有因?yàn)榭苤性膼赫Z相向，而有所惱火，一副淡淡的表情，不卑不亢，這是什么？這就是素質(zhì)，這就是教養(yǎng)，這就是用博大胸襟包容對方渺小的情懷！
“你那什么表情？！”寇中原勃然大怒，顛了顛手中的銀錠子，嘴巴中嘿了一聲，將銀錠子狠狠拋出很久：“錢少爺給了，給得還不少，你去取吧！”
酒肆老板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看了一眼寇中原，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銀錠子，踏步走入雨中，將銀錠子緩緩拾起來，用身前圍裙仔細(xì)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放入袖中：“謝過公子了�！�
寇中原重重冷哼一聲，坐在酒肆中，獨(dú)自一人看雨飲酒，吃花生，剝毛豆，酒肆老板坐在一旁，斜倚著酒肆柱子，前前入睡，而在雨中，已經(jīng)不再隱藏行蹤的探子們，或遠(yuǎn)或近站在大街小巷的兩側(cè)，衣著各異，表情卻是統(tǒng)一的冷漠，如同沒有感情的鬼魅。
寇中原起身，一手端著酒杯，一手將一個(gè)花生丟到嘴巴中，沖著眾人舉了舉酒杯：“要不一起來喝一杯？”
演義小說中常有的套路，探子忍不住饞嘴，進(jìn)酒肆也是一通狂飲，然后被對方下了蒙汗藥，不省人事兒，等醒來對方已經(jīng)沒了蹤影，這種無聊而且無知的橋段也只能出現(xiàn)在演義小說中，雨中的眾人紋絲不動(dòng)，他們是諸葛唯我訓(xùn)練出來的探子，不會(huì)犯低級的錯(cuò)誤。
寇中原切了一聲，從新坐下：“不喝拉倒，省了本公子的銀錢了�！�
不知不覺之間，夜色更深了，寇中原喝得神志不清，周身橫七豎八倒?jié)M了空酒壺，他搖了搖手中的酒壺，沖著杯子倒了倒，已經(jīng)空了。
寇中原不耐煩地將酒壺磕在桌子上，梆梆作響：“老板，老板，再來一壺酒！”
酒肆老板面無表情的起身，正欲新裝一瓶清酒，耳邊響起了一聲重重的打嗝聲，酒氣撲面而來，一旁的寇中原頂著一張紅臉，露出一個(gè)癡傻的表情，沖著酒肆老板嘿嘿傻笑：“怎么樣？老板，是不是香氣撲鼻？”
一直沒有表情的酒肆老板終于皺了皺眉頭，低頭繼續(xù)打酒。
寇中原的一手按住酒肆老板的手，指了指柜臺后面的書架最高處：“老板，那是什么？”
酒肆老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是本小店的鎮(zhèn)店之寶，珍藏了足足五十年的汾酒�！�
“吹牛！”寇中原冷嘲熱諷：“故弄玄虛的障眼法，鬼才知道多少年，這就像兩個(gè)高手比武約定日期，不是三個(gè)月，就是十八年，你可見過四個(gè)月或者十七年的，沒有吧，但是事實(shí)如何，說不清楚，你說是五十年，若是四十九年又能怎么樣？”
酒肆老板皺眉之后，又露出一個(gè)鄙視的表情：“千真萬確的五十年！”
“你怎么證明它是五十年？”
“公子怎么證明它不是五十年？既然公子證明不了，那它就是五十年�！�
寇中原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是一張嘴，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公子我把話撂在這了，那肯定不是五十年，是四十九年！”
“既然公子說是四十九年那就是四十九年�！本扑晾习鍝u了搖頭，繼續(xù)向酒壺中盛酒。
寇中原止住他的動(dòng)作：“你敷衍我！”
“小的沒有。”
“你就有就有！你只要說出一個(gè)五十年的理由，我就承認(rèn)是五十年！”
酒肆老板開口道：“這酒是小人的，我說它是五十年，就是五十年，而且不接受公子反駁�！�
寇中原啞然無聲，是啊，酒是他的，他想說是多少年就是多少年，即便你不相信，那酒還是他的，在他那里是五十年，那就是五十年。
“好好好！”寇中原搖搖晃晃連說好，伸手入懷取出一大包銀票：“這酒我買了！”如果酒是我的，我說多少年就是多少年。
銀票在空中，寇中原一怔，突然笑了笑：“你想騙我的錢，對不對？哈哈哈，恭喜你，你成功了！”
說著，他將銀票塞入酒肆老板的懷中，徑自向著柜臺后面的書架走去，去取四十九年的汾酒。
（一個(gè)很簡單的唯心哲學(xué)辯論，嗯，有點(diǎn)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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