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拿著報表在工廠辦公室轉悠三圈，一抬眼皮發覺不遠處幾個文員皆低著頭，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不由得苦笑搖頭，回想學生時代的的心思，感同身受之下實在不意讓幾位下屬難挨，索性放下報表傳送回領主府頂層書房繼續皺眉踱步。

    若是放慢時間限制，學習鐘國的道路，大開義務基礎教育和成年夜校，總能選出如那位漁夫塔一樣合用的人才。但關鍵便是一個沒時間。

    ‘與學生時代每學期開學時的情況一模一樣呢。’焦明于內心感嘆一句，望向窗外長嘆一口氣，然后寫下一份給兵工廠全體員工以鼓勵工作為由發獎金的領主令，昨天因蘿花而激發的‘三分鐘熱情’似乎就此消耗殆盡。

    次日清晨與瘋子人格的談話比想象中順利，這貨雖然對于‘丟失玩具’有很強的不滿情緒，但對于‘出借玩具’十分大方，基本兩三句話便同意了要求。不過卻提醒，伊扶森神權國的魔法師們腦袋都是泡在教典里長大的，腦回路已經完全廢掉，不經歷一次痛入骨髓的教訓，一點也不好‘玩’。

    正常人格焦明不以為意，道謝一聲，通過依托于傳送網絡的服務中心，向那個好像叫做吉姆的少年發送電報信。回信很快，內容也很簡短，同意并懇求三天時間。

    焦明不確定‘懇求’一詞，是對方通用語水平有限，或是被瘋子玩慘且誤以為這是瘋子的要求。但總體來說，本著小心為上的精神，還是再發一封，不僅言明移民條件上的寬松，時間也放開。畢竟熟手工匠至少也是五環還有諸多牽扯，三個小鬼做事的時候若閃失，良心和瘋子人格兩方面都過不去。

    對方回信‘明白’。焦明亦將此事放在一邊。

    幾日后，青少年運動會正式召開，紅山王國不愧是東道主，以學院單位愣是派出了四個代表團。從參賽隊員的年齡判斷，兩個高中級別，兩個初中級別。而特羅領只有兩個代表團，一大一小。實力最弱的鱷魚領則只有一個，初中部為主，高中部則是兩三條雜魚去個人賽湊個數。

    而三方勢力對這次運動會皆十分重視，派出九環之上級別的強者帶隊并觀戰。與運動會這件事上，焦明這個小小的六環子爵徹底失去領導地位，開幕式安排表上連個講話的機會都沒撈道。不過焦明本也沒有站在臺子上胡嘞嘞一通浪費大家時間的興趣，只是以更飽滿的熱情投入長老會當中。

    有因為按照最初制定的條件，只要踏入這片子爵領，便自動獲得長老會資格。幾天之內，長老會成員已經邁過六十大關。從數據來說，人數雖然上升，參與度卻是直線下降。大部分為運動會而來的高環魔法師對這個過家家似的游戲毫無興趣，或閉門修煉，或和學生們做最后的準備工作。

    這種情況長老會當然有所預料，留下位置以示尊重并將那些投票視作棄權便是，而不得不說這一下子，以半數通過的條件變得苛刻許多。大家只好找一些更加普適性的議題出來，比如加強安全措施，維護觀眾區治安，觀眾門票價位等。

    而在比賽開始當天，一個頗具爭議性的議題出現：是否可以使用魔癮藥劑。焦明聽著差點笑出聲，這個問題還用討論嗎？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絕大多數高環魔法師居然認為完全可以接受，是實力的一部分。

    焦明目瞪口呆片刻，回憶藍蟒王國高級魔法學院比斗過程中，有人喝藥的時候，大家似乎也是接受度很高的樣子。不過這個問題可不能用文化歷史差異簡單糊弄過去，有興奮作用的魔癮藥劑若的敞開了用，幾屆運動會之后將參賽的孩子灌死絕對是尋常。

    腦筋快速運轉片刻，找個空隙焦明走上前臺，以這個問題牽扯巨大為由，提議延期明日召開全員高環魔法師列席的正式會議。至于這些天一直缺席的十幾位，將由自己以領主身份再次發出正式邀請。

    緩兵之計成功，焦明不敢耽擱，找上伊思道明心中憂慮。

    “我還以為什么大事。”伊思聽完，放松下表情，“死幾個而已，沒關系的。”

    “嗯……等等別走，還沒說完。”焦明勉強壓下情緒，冷靜頭腦轉換思路：“這個運動會的本質目的是看看各方青少年魔法師的平均水平，以及各個學校培養魔法師的能力，為以后的斗爭做參考，對不對。”

    “正是如此。”伊思早就想到這一層，直接點頭認同。

    “而不是檢驗各個勢力興奮型魔癮藥劑藥效的地方，對不對？”

    “如果能有這方面的數據，是再好不過的。”伊思提出反對意見。

    焦明愣怔無言，再一次認識到此方世界高環魔法師們的冷酷無情，片刻后起身踱步兩圈，提出妥協方案：“分開比賽如何？分為無興奮劑，和隨意使用興奮劑兩種。并對后者中的參賽選手安排十年的副作用觀察期，若是出現傷殘死，則取消成績。”

    伊思微微瞇起眼睛，顯然來了興趣，“為何如此？”

    焦明繼續走來走去，思路也越發清晰：“首先還是那句話，這個運動會的目的不是為了那點不值一提的成績，而是向大家展示新一代魔法師的實力和區域未來的實力，萬萬不可本末倒置。

    其次于參賽隊員來說，皆是學院中的佼佼者，亦是地區的希望，幾十年后多幾個高環魔法師，豈不比現在多幾個獎杯更劃算。且大家都不是傻子，若是因為藥劑問題導致晉升出現問題，反而種下不必要的怨恨根苗。

    最后則是興奮型魔癮藥劑的藥效，若能有個對比，豈不是更能凸顯出強大，讓旁人有所顧忌不敢輕易開戰，即使開戰也不敢將戰爭規模升級。甚至還可以出售牟利，這也算是一種廣告。

    至于校方，更好的成績雖然利于招生，但與以上利弊相比算不得什么。”

    伊思聽完，在焦明期盼不安的目光中，漸漸露出笑容，甚至還鼓起掌來，“好辦法！”

    “你差點嚇死我。”焦明心下大安，有了伊思的幫忙，這套辦法九成九可以實施，而保住這些孩子的命應該是沒問題了。

    二人在此基礎上，將一些細節補全，然后按照伊思的安排開始游說。

    紅山王國的九環之上是位校長，長年累月下來對學員群體存在基本的仁愛之心，很快便同意。而鱷魚領則是鱷魚公爵親臨，雖然考慮到鱷魚領耐操的水系魔法戰士居多，魔癮藥劑隨便喝，但為了配合將其他三系融入高層的計劃，還是同意了。

    特羅領的帶隊者則是一個火系九環之上，五十多歲的年紀一頭金色長梳得整整齊齊，且打蠟了一般光滑到反光。這位面無表情地聽完講述，對興奮劑分開使用的方案不置可否，反而詢問其長老會的情況。

    焦明暗喜，若是能借機將這玩意引入特羅領，給埃文添些麻煩就再好不過。當即耍開三寸不爛之舌，將手頭上的閹猴版上下議會制度避重就輕地大肆吹噓一番，若非伊思提醒差點徹底偏題萬里而去。

    “有點意思，明天我會去看看的。”這位火系九環之上說罷擺擺手，高人風范十足地攆人。

    焦明本想追問一個明確答復，卻被伊思用眼神制止并拽出門，待離開這棟建筑，憋不住抱怨道：“態度高冷也就算了，這也不給個準話，還真是牛嗶大發了。”

    “禁聲！”伊思提醒一句，接著又放松下來：“哦，對了，這是個火系，問題不大。若是遇到氣系和水系的九環之上，萬萬不可如此距離背后論人是非。”

    焦明本身就是氣系水系雙天賦，當然領會得到。氣系可以用空間魔法竊聽，而水系魔法媒介強化各項身體機能，聽力亦在其中。“知道知道，謝謝提醒。不過你覺得這位會同意嗎？”

    “九成。”

    “這就好。那么接下來……”

    “隨我來便是。”伊思本就是個喜愛結交的性子，而一天接連拜訪三位九環之上并詳談，亦是其過往從未有過的經歷。此時可以說興奮之極，想停也停不下來。

    接著，二人抓緊時間于午夜前又拜訪了兩位九環。若非其中一位兼職觀察貨幣新政實施情況，所以詢問了許多其他各方面的問題，伊思于八環階段，單日會談強者的級別最高紀錄定是今天無疑。

    次日上午運動會暫停半日，長老會則是全員出席，焦明講演一番然后對興奮劑問題進行投票，結果毫不意外地通過了分別比賽的方案。接著借全員列席的機會，幾位高環魔法師也將自己的議題拋出并宣講，皆過半數票而通過。

    焦明將這熱鬧場面看在眼里，喜在心中，然后目光落在特羅領的那位火系九環之上身上，盼望著這位高冷強者能從今天的長老會投票過程中學到一二，并帶回家絆住埃文的發展腳步。

    下午，心情大好的焦明去看了兩場比賽，一是五人團戰，特羅領高中部對陣紅山王國某某學院高中部，另一是水系魔法戰士的障礙跑。前者依循了高級魔法學院的戰斗慣例，浮空托盤移動靶對轟而已。后者反而更加精彩，八個運動員背著十公斤重的炸藥包，在地形障礙和魔法轟炸之間，或靠身法閃轉騰挪或靠身體素質硬抗，最后居然是一位來自鱷魚領的女漢子奪冠。

    焦明盯著這位，總覺得有些眼熟，良久才回憶當初在北方莊園搞下鄉的時候，有一位因和領民糾紛而給自己留下印象深刻的少女小隊長和這位很像。雖是黃皮膚卻泛著黝黑，身高一般卻粗壯如牛，再加上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濃眉大眼四方臉。越是看，焦明越覺得她們有親屬關系。

    而正當焦明沉浸在會場氣氛中放松自己，并轉著這些亂七八糟念頭的時候，有下仆費勁千辛萬苦擠到近前，將一份電報信送上。只看一眼，焦明喜色更濃，神恩城那三個小鬼居然表示完成任務。

    顧不得其他，帶上蝶噠作為翻譯，二人依托藤蔓網絡傳送五次，終于從人跡較少的大陸北方繞到神恩城。而看清周圍情況的第一眼，焦明便是眉頭微皺，男女老少七口人被捆得嚴嚴實實放在地上，之所以沒有掙扎呼喊，則是因為全在昏迷之中。至于三個少年，則整齊站好，眼中神色復雜難明。

    “問問這三個小鬼，這就是精擅雕刻的大師？嗯……大師一家。”

    蝶噠依言翻譯，并得到肯定的結果。焦明以水系魔法媒介的治愈能力稍一試探，便得知最老的這位是氣系七環，另一個中年人也是五環巔峰，不由得好奇起來。這三個四環少年是如何辦到的。

    請托蝶噠翻譯，一番嘰里呱啦的對話后，但見蝶噠面色越聽越難看，焦明挑挑眉毛有些后悔有此一問。被瘋子人格看中的玩具，再溫良恭儉讓也會在短時間內被玩壞，而突破下限的人，什么手段都用的出來。

    “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您……”

    “講！”一種奇怪的贖罪感迫使焦明沒有逃避。

    “白陽小姐以水系魔法天賦為餌，嫁做人婦，然后將青霧藥劑混入飯食，以其成癮性完成控制。不過由于時間緊迫，還未能撼動一家人的信仰，所以下迷藥了事，之后還需大劑量服用青霧藥劑才能阻止其叛逃回伊扶森神權國。”

    焦明咬牙切齒，強忍打斷的沖動，聽罷卻只想罵娘。但又覺得在場之人中，最該罵的就是自己，最沒資格罵別人的，也是自己。

    “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焦明蹲下身子，毫無進一步動作的意思。

    大約十分鐘之后，蝶噠終于安奈不住，勸道：“大人，這是敵境，非久留之地。且不論如何，這一家也不能放回城內，否則這三個少年必死無疑。若您不帶走，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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