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薩布魯·尖雹的再次講述大體內容并無變化，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一個細節：這個球被放在聚落最核心位置的房間，而房間里長滿了一種菌蓋發出淡藍熒光的蘑菇，十分顯眼。

    聽到蘑菇一詞，焦明卻是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地下異族的食物來源究竟是什么？或者簡單來說，這群大蜥蜴究竟吃什么？難道啃石頭？

    若是從能源來源角度考慮，在沒有陽光的地下世界，巖漿地熱或許是個能量源，但此方世界地幔層真的有巖漿嗎？即使有，分布上也應該呈條帶狀，但地下異族的分布并不符合。

    “你問過耐普彌斯，他們吃什么嗎？”

    冰蓮從未想過這方面，畢竟異族有手有腳，自然有辦法找吃食，那么大的個頭還能餓死不成。是以搖頭道：“沒問過，怎么？”

    “記得你下去過地下世界，沒看到食物相關的東西？”

    回憶那一晚的所見所聞，冰蓮再次搖頭，“我并沒有進入異族的核心營地，只是在巴溫家族與異族合作的稀有金屬冶煉廠內。雖然路過一小片異族宿舍營地，看到一些東西，但怪模怪樣，判斷不出什么是‘食物相關’的。如果你很在意的話，晚上入夢帶你看。”

    焦明稍作沉吟，又讓待命的侍從去將蝶噠帶來。等候的功夫稍稍與冰蓮解釋一下地表生物圈一切能源靠太陽這個理念，并斷言地下世界也必然有一個能量循環，并可能涉及這個‘圓球’。

    “這是個好消息啊。”

    不同于冰蓮的喜形于色，焦明卻是神色凝重，脊背冒出冷汗。隨著講述過程中對思路的梳理，若心中猜想為真，則越來越感受到這個球的詭異之處。“對這件事或許是好消息，對整個地下異族甚至我們人類都是個危險的信號。”

    “怎么說？”

    焦明搖搖頭。未有確鑿證據之前并不想多說。見蝶噠進門，便手勢示意冰蓮稍等，然后拉過這位語言專家，低聲問道：“兩個小家伙開口了嗎？”

    “還是無法交流。”

    “不去管它。問你個事，那位耐普彌斯所說的語言中，有關食物的詞匯……嗯，豐富嗎？”焦明頓了頓，見蝶噠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補充道：“比如關于食物味覺的分類的詞匯，對食物評價的詞匯，以及俗諺中有關食物的部分占比……”

    即使蝶噠和冰蓮都算是聰明人，如此幾個例子聽下來，卻也只是隱約有所猜測，完全摸不到焦明問題的核心。但蝶噠身份是女仆，不論明白與否，都要盡力回答。

    其實這一方法的道理并不復雜，語言是各個民族一種相當難以磨滅的歷史印記，特別是被殖民史和被侵略歷史，都會在語言中留下很大痕跡。而更顯著的，便是生產生活方式。舉例來說，游牧民族中，與馬有關的詞匯將大量衍生，農耕民族則是土地和糧食作物。

    以此理論為基礎，事實上已經可以管中窺豹，分析出地下異族，至少是耐普彌斯出身的部族的方方面面。就比如生產方式，還有食物種類的豐富或單一，數量的短缺或充足。

    焦明聽著蝶噠的打不確定的描述，緩緩點頭。

    “你有辦法了？”冰蓮問。

    “估摸著，其實挺慘的。”焦明緩緩道。對此方面，早在冰蓮提起‘生育機器’以及地下異族‘吞卵’行為的那一晚，便有所預計，此時只是進一步確認而已。接著靈機一動，問道：“兩個小家伙吃東西了嗎？”

    蝶噠搖搖頭。

    得此提醒，冰蓮再懶得聽高層在這里瞎討論，拉著焦明貓腰往外走。高層對這些晚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春雨卻是嘴角微翹，一瘸一拐的也跟了出來，并詢問夫妻二人有何計劃。焦明與冰蓮相視一笑，默契沉默。

    “你們兩個……”春雨哭笑不得的抱怨一句，卻也只是跟上步伐。說不說不重要，親眼看便是了。

    一行人先是去大廚房，焦明按照蝶噠給出的，耐普彌斯比較喜歡的食物口味，以現有材料做了三樣菜肴，又帶上些冬儲果干果脯。然后轉去看押之處，開始各種意義上的誘拐。

    萬事開頭難。有傳言在貧困山區，可以用糖果誘拐一個小孩子，但前提是誘拐者必須是人類，且慈眉善目者效果更佳。

    而即使的時常饑餓的孩子，先是被‘怪獸’暴力擄走，然后被四五個怪獸圍著送上香甜的食物，也會猶豫顧慮。而此時，兩個小異族的境遇雖反過來，但代入視角亦是相差仿佛：沒鱗且長黑毛的人類真的太可怕了。

    是以幾人瞎折騰一番，卻無果。眼見飯菜要涼，焦明無奈，攔住擼袖子要采用‘填鴨方式’的春雨，以空間魔法，直接將齁甜的果脯傳送進小異族的嘴里。

    而跨過了這第一關，剩下的事情便簡單許多，很快兩個小異族便亂叫著爭搶起來。八條手臂加兩條尾巴攻防亂舞，仿佛五個人圍坐小桌共餐，讓人眼花繚亂。

    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然后既仿佛寵物飼主，又仿佛餐廳服務員，將兩個小異族喂個半飽。至此蝶噠拿著一袋子果干上陣，搶答模式開啟。

    而在這位語言專家的高效摸索下，交流障礙以極快的速度瓦解。焦明等人只是看個熱鬧的功夫，你、我、他等代詞的發音已經明確，緊接著便是‘是’與‘否’，以及兩個小家伙的名字。

    另外三人對望一眼，嘿嘿一笑，喚來仆從向高層報告此事。然后便看到兩個小異族開始在地面抽打尾巴并跺腳，蝶噠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

    “怎么了？他們又餓了？”焦明問。

    猶豫瞬間，蝶噠開口道：“異族的交流方式很可能不僅限于口說的語言，這些肢體動作也是一部分，而耐普彌斯從未提起過此事。”

    冰蓮卻是不在意的擺擺手。“那家伙精明得很，留幾手很正常。這些事不用你來考慮，繼續就好。”

    蝶噠恭敬應是，沉吟片刻向焦明要了一跟粗木棒，再配合雙腳，與兩個小異族繼續交流起來。整個場面仿佛三個人在用‘跳大神’加‘踢踏舞’的方式斗舞，既詭異又搞笑。

    不久之后，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下一刻鱷魚公爵帶著幾個人推門而入。“聽說你們這里有進展了？”

    “一點點吧。”冰蓮立刻回答，同時帶領眾人按照貴族禮儀規范恭敬行禮。

    比較值得玩味的是，地下異族的文化中顯然也有尊敬強者的條款。兩個小異族模仿蝶噠的動作，一起向鱷魚公爵行禮，而且由于四條手臂，便是雙倍的手臂動作。

    鱷魚公爵只是簡單擺擺手算作回禮，然后詢問詳情，眾人自然一五一十的講。當提起耐普彌斯隱瞞肢體語言的時候，鱷魚公爵亦是毫無訝色。

    “他們的身份，和那個球的情況，問清楚了嗎？”

    “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蝶噠回答。

    “多久？”

    “至少半日。”

    鱷魚公爵眉頭微皺，顯然對此不大滿意。但想想自己和族人學外語時的囧樣，便也釋然，半日已經很快。“能不能讓他們寫封信，將人質交換時間地點定下來，薩布魯·尖雹將這些都忘了。”

    蝶噠想了想，表示試試看，然后口中發出尖利聲音，蹦跳跺腳并用木棍敲打地面配合。兩個小異族亦然。

    鱷魚公爵等后過來的人皆是面露異色，嘖嘖稱奇。忽然其中一位驚呼出聲，而面對眾人投來的疑惑目光，表情由恍然變為尷尬，磕磕絆絆道：“在地下洞穴里的時候，好像聽過類似的聲音。沉悶又緊湊，打快鼓一樣。”

    在場當然有聰明人，意識到重要性，立刻追問。這位卻又表達不清，顯然是個一緊張就掉鏈子的貨色。鱷魚公爵當即發出通知，招來這次去地下世界探索的其他隊員。有幾個表示隱約有印象，有幾個表示完全沒聽到，甚至薩布魯·尖雹也是茫然搖頭。

    事已至此，也只有使用出殺手锏：冰蓮的入夢能力。很快，冰蓮便以拍手和跺腳的方式講一段高低兩個音階的節奏演繹出來。

    而蝶噠也很快給出答復：“他們說，這是警告，和更高一級的警告。”

    “似乎，還是我們失禮在先了？”鱷魚公爵輕聲問。

    眾人無言。事件的前因已經付出水面，正是薩布魯·尖雹小隊無視警告，肆意突入的行為，才招致攻擊。

    “問問他們有沒有類似事件，又是如何處理。”

    蝶噠卻是搖搖頭，“萬分抱歉，這太復雜，恐怕小的暫時表達不清楚。”

    身為一個下等人，如此拒絕，再委婉也是無用。而眼見眾人表情上的變化，為免麻煩，焦明連忙站出來岔開話題，將異族食物匱乏的推論說出，并打包票，只要拿出足夠美味的食物，絕對可以平息此事。

    而照顧眾人情緒，沒說出來的前提則是：地下異族沒有‘見到不明生物就嘗嘗’的惡劣習慣。

    接下來的事情緊鑼密鼓，畢竟越早交換人質，兩名七環俘虜便越安全。

    很快談判隊伍人員確定，共五人。包括壓陣的鱷魚公爵，帶路的薩布魯·尖雹，側應的兩個八環，還有負責傳送聯絡的焦明。一行人在西柯頓之壁上的中繼艙短暫修整，留下諸多食物，不知名圓球，兩名小異族和看守，這才出發。

    焦明本可以給予鱷魚公爵空間標記，到時直接傳送，但好奇心下，決定體驗這段路程并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就此踏入地下世界。

    而第一個讓其感到震撼的東西不是其他，卻是焦明自己的魔法藤蔓。西柯頓之壁上的這一處孔洞，深度五十米，直徑足有二十米。簡單計算，整個內壁面積在三千一百多平，居然全被大腿粗的魔法藤蔓根須密密麻麻鋪滿，進而整體支撐住。

    雖然一個方面已經被坍塌的巖石遮擋堵塞，但這樣一個寬敞的垂直豎井結構，在幾個尋常亮度光源的映襯下，昏暗中透出一種宏大的感覺。

    不過下一瞬間，焦明便沒了感嘆的余暇，鱷魚公爵嫌棄這個六環渣渣太慢，索性手臂一夾，大猿猴般抓踩著藤蔓，左跳右跳，飛速下降。

    待下到西柯頓之壁開孔的底部，焦明漸漸缺氧般下意識加速呼吸，但勉強還忍受得住。接下來是一條只有一米直徑的巖質豎井，一行人還是蹦跳著快速下降，大約兩千米之后，進入礦脈采空區。除去焦明外，其他人顯然多次來過此地，輕車熟路的來到邊緣。

    之后便在薩布魯·尖雹的帶領下，一邊敲擊洞穴側壁，一邊向地下異族營地方向摸索，路上焦明越發覺得呼吸困難，眼前一陣陣發黑，不再強撐，以傳送魔法維持呼吸。

    當隊伍距離地下異族營地不遠的時候，終于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聲音，沉悶而急促，帶著特定的節奏。一行人立刻停住，按照從兩名小異族處學來的一些簡單表達，做出友善回應。

    而第一個讓其感到震撼的東西不是其他，卻是焦明自己的魔法藤蔓。西柯頓之壁上的這一處孔洞，深度五十米，直徑足有二十米。簡單計算，整個內壁面積在三千一百多平，居然全被大腿粗的魔法藤蔓根須密密麻麻鋪滿，進而整體支撐住。

    雖然一個方面已經被坍塌的巖石遮擋堵塞，但這樣一個寬敞的垂直豎井結構，在幾個尋常亮度光源的映襯下，昏暗中透出一種宏大的感覺。

    不過下一瞬間，焦明便沒了感嘆的余暇，鱷魚公爵嫌棄這個六環渣渣太慢，索性手臂一夾，大猿猴般抓踩著藤蔓，左跳右跳，飛速下降。

    待下到西柯頓之壁開孔的底部，焦明漸漸缺氧般下意識加速呼吸，但勉強還忍受得住。接下來是一條只有一米直徑的巖質豎井，一行人還是蹦跳著快速下降，大約兩千米之后，進入礦脈采空區。除去焦明外，其他人顯然多次來過此地，輕車熟路的來到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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