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歷599年4月10日,對沐言來說注定是個特殊的日子。
按照格雷澤的說法,他是去“拿回”老人的產業(yè)。但在他看來,這項差事可沒有字面上那么簡單。
遙想當年,劉皇叔借了荊州以后是怎么對待魯肅的……
而他,現(xiàn)在扮演的大概就是“魯肅”的角色。
所以在趕往霍斯狄的路上,沐言腦海中全是“養(yǎng)虎為患”,“姑息養(yǎng)奸”,“農夫與蛇”這些成語和寓言。
這其中一半是他的腦補,還有一半是出門前老人的交代導致的。
按理來說,他來“拿回”產業(yè),格雷澤應該教他怎么心平氣和地與人交談,但實際上老人是這樣說的。
“卡博萊這個人,你可以簡單理解成會一些法術的拳師,大概領域水準,但赫魯人沒有領域,所以他們速度更快,爆發(fā)力更強,因此你要適當拉開距離,找準他的乏力期進行攻擊和控制,畢竟你現(xiàn)在‘元素融合’還不是很熟練……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以為我教你元素融合是讓你去和他們好好講道理的嗎?法師的道理是什么?法術啊!爆炸和燃燒難道不是法師的浪漫嗎?”
這已經(jīng)不是暗示了,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格雷澤先生是一位如此“浪漫”的人。
胡思亂想間,他來到了霍斯狄的最外圍。
“但愿順利。”
感覺到趕路消耗的魔力完全恢復,他抖擻精神徑直走向內街區(qū),打算先和看起來最為理智的米卡談談。
在經(jīng)過第十七大街的時候,酒莊門口的人瞥見了他的身影,立刻將這一情況匯報給了卡博萊。
……
第十二大街,閃耀金幣。
烏諾抬頭看著鑲金的招牌,有種不真實感,他竟然也有來找那群綠皮矮子談生意的一天。
“瑞奇舅舅,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進去嗎?”他小聲問旁邊的空氣。
“不用管我,放心去吧。”
一陣隱晦的波動傳進烏諾腦海中。
他不再猶豫,邁步走進了銀行。
第一次來閃耀金幣,烏諾十分緊張,尤其是透過地板看到明晃晃的金幣后,這種緊張之情仿佛翻倍了。
“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有這么多金幣……不,比這還多。”
他這樣想著,然后挑了一個沒人排隊的窗口。
“喂,我找莫拉比。”
正在打瞌睡的地精睜開眼,看上去有些惱怒。
“吵什么吵?預約了嗎?”
“什么?還要預約?”烏諾皺起了眉頭。“我有生意和他談。”
“最近肥比的生意真是多。”地精嘟囔著回頭喊了一嗓子。“肥比!又是找你談生意的!”
莫拉比再次飛奔而至。
烏諾也不廢話,打開盒子給他瞥了一眼,然后看著對方石化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
你們這群家伙也有今天!
莫拉比用了兩秒時間讓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挪動著肥碩的身軀,親自在幻術墻上打開一扇兩米高的門,邀請對方進來。
烏諾遲疑了一瞬,隨后就感覺到有人在自己后頸摸了一把,這才放心地走進去。
五分鐘后,他被帶到了規(guī)格最高的待客室,地板是潔白的大理石,頭頂?shù)牡鯚舾怯梢淮髩K罕見的照明水晶雕刻而成。
“那我就直說了,莫拉比先生。”烏諾收起自己的艷羨。“聽說您和灰帽子的人比較熟,那么如果這張船票在黑市賣掉,最后我能拿到多少錢?”
莫拉比十指交叉,四枚嵌著水晶的金戒指相互碰撞,發(fā)出嘈雜的摩擦聲,像它主人的內心一樣不寧靜。
烏諾以為地精像塔林人一樣不擅長計算(他認為腦袋小=計算能力差),便耐心等待著。
實際上他大錯特錯。
莫拉比從看到那張船票開始就在飛快地計算了,只不過他沒有在算對方能拿到多少,而是在算自己的收益。
與此同時,他還在估測,說出一個怎樣的數(shù)據(jù)可以讓對方保有興趣的同時還能保證自己收益最大,與其說是在計算數(shù)字倒不如是在揣摩心理。
“50萬金幣,烏諾先生。”
最終他給出這樣一個答案,還用上了敬詞。
“這么多?”烏諾驚道,隨即爽朗地笑了。“那就這么定了,要不你就直接買了吧,然后賣出去多少錢都是你的?”
莫拉比從沒想過還有人這么耿直,差點就答應,還好理智制止了他。
閃耀金幣屬于霍斯狄的官方機構,他只不過是一個主管,怎么能拿出這么多錢?眼前這家伙也不像能守住秘密的人,萬一走漏風聲那麻煩可就大了。
于是他裝出一副為難之色。
“烏諾先生開玩笑了,我怎么能拿出這么多金幣呢。況且這個數(shù)字只是估計而已,實際上能賣出多少錢還要看拍賣會。當然拍賣會您也可以到場……”
“那也就是說還會更高咯?”烏諾不禁有些好奇。
“誰知道呢。”他笑著攤攤手,“或許更高,或許更低也說不定,但一定不會低于40萬,我向您保證。”
“那成,你說了算,啥時候能開始?我?guī)е鴸|西過來。”
“三天后,烏諾先生。”莫拉比回答,“三天后您來這里找我。”
“沒問題!。”
烏諾爽快地答應了。
……
走出閃耀金幣后,烏諾覺得霍斯狄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剛好肚子也餓了,便想起了位于第五大街,自己只去過一次的兩家店。
那可是吉歐爾港沒有的好東西。
“瑞奇舅舅,你喜歡吃香草甜甜圈嗎?”他問。
“甜甜圈?那是什么?”
烏諾神秘一笑:“能讓你舍不得離開霍斯狄的好東西,我敢保證,吉歐爾港絕對沒這個。”
說完他便邁開步子走向位于第五大街的甜美的絲薇特。
……
閃耀金幣的待客室中,送走客人的莫拉比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竟然答應的那么爽快!還想把東西提前賣給我!”
“或許40萬金幣就可以啊!不……或許更低!”
對金幣的渴望宛如火焰一樣舔舐著他的心靈,他完全意識不到這是一筆意外橫財,反而把全部心思放在對方即將擁有的50萬枚亮閃閃的金幣上。
仿佛那是從他懷里奪走的錢!
“不——”
“那就是我的錢!”
“那是從閃耀金幣拿走的,本該屬于我的錢!”
莫拉比的眼里仿佛冒著火,烏諾打開盒子時的得意,看到精美的吊燈之后流露出的艷羨,最后聽到那個數(shù)字時的激動,都為這把火添了助燃劑。
最關鍵的是,從頭到尾他都只有一個人!
名為貪婪的火焰將莫拉比最后一絲遲疑燃燒殆盡,他毫不猶豫拿出通訊石。
“您好,偉大的灰帽子閣下。”那頭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用最快的速度聯(lián)系到剛鐸,讓他……請他來閃耀金幣找我。”
“是,灰帽子閣下。”
莫拉比頓了頓,繼續(xù)說:“另外查查一個叫烏諾的人,他三天內應該會待在霍斯狄,時刻留意他的動向。”
“明白。”回答后,石頭那邊的人有些遲疑道:“‘烏諾’這個名字,我似乎聽過。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篾潮人嗎?傭兵工會那邊有個叫烏諾的前臺兩天前剛辭職返鄉(xiāng)。”
“你知道他?那再好不過了,總之盯緊他。”
“是。”
安排妥當后,莫拉比長舒一口氣,像一坨軟肉似的癱倒在沙發(fā)上。
倒不是說下定決心有多難,而是在他看來,自己即將擁有一張價值幾十萬金幣的船票,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都有些吃不消。
就在這時,一位熟人推門而入。
很顯然這是位常客,都不需要前臺通報的。
“喲,這不是‘婦女之友’卡博萊先生嗎,怎么有空來找我了?”他戲謔道。
身為卡博萊酒莊的老板,卡博萊憑借味道柔和且香甜的紅酒在霍斯狄的女性中享有很高聲譽,只不過在這個男人做主的地方并沒有多少有話語權的女性,所以這份榮譽反而成了別人嘴里的笑話。
“肥比,”卡博萊表情冷峻,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上次假情報的事兒,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說法?”
“什么假情報?”
“你說那小子只是個五級傭兵,差不多水平的男巫,感知范圍不超過400米,然后呢?我的委托失敗了!!失敗原因是‘情報偏差’!”
他氣憤上前,伸手去揪莫拉比的領口,結果白光一閃,后者瞬間出現(xiàn)在屋子另一邊。
“所以呢?”肥胖的地精睜開了瞇瞇眼,同樣冷冷注視著他。“灰帽子的規(guī)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還想要回傭金?”
“你好意思跟我提傭金?”卡博萊仿佛被逗笑了,“那幾枚金幣對我而言算什么?老子隨便賣一瓶酒都不止那個價錢。情報是你給的,人也是你找的,最后事情失敗了,你說算在誰頭上?要是格雷澤回來了,別想著我能幫你兜著這件事!”
莫拉比笑了。“卡博萊先生,你幫我兜什么?你告訴格雷澤先生我是‘灰帽子’?呵呵,你覺得他會相信你,一個意圖霸占他人財產,絲毫不懂感恩的小人,還是相信我,一個在他一窮二白的時候施以援手的盟友?
“再說了,我是‘灰帽子’這件事,你說了算嗎?老狗斯派克到底死沒死,你說得準嗎?”
肥地精嘲弄地看著他。
卡博萊表情有些僵硬,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
“肥比,你把自己摘的這么干凈,看來是做好迎接格雷澤大人回歸的準備了吧?”
“不不不,”他搖著粗短的手指,“一個聰明的地精是不會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的,他回來與否都和我沒什么關系,該賺的金幣照樣賺,該談的生意繼續(xù)談。”
“那如果我這樣說呢?”卡博萊換上一種誘惑的口吻。“你猜猜這么多年來,酒莊一共賺了多少錢?除去那些上上下下打點關系扔出去的,還剩多少金幣?”
莫拉比的喉結聳動了一下,他強迫自己不去計算。
但對手似乎抓住了他的弱點,如數(shù)家珍似的念叨著。
“一瓶珍藏級卡博萊葡萄酒,平均成本大概在23金幣,價格為79金幣……至于銷售情況,平時可能也就每天十幾瓶,偶爾會多一些……”
“當然這只是近百種產品中的一種,而且還是銷量最不好的那種,還不到總利潤的百分之一,比起最受霍斯狄女人歡迎的……”
“夠了!”莫拉比打斷了他。
靈活的大腦會將他聽到的每個數(shù)字加入計算,隨后轉化為一枚枚金幣在他腦海中直觀的呈現(xiàn)出來,這對他而言是種享受也是種折磨。
“我們來做筆買賣吧,肥比。”卡博萊乘勝追擊,“你渴望金幣,我渴望不被約束的生活,你有充裕的人手,我有成堆的金幣……”
說著他彈出一枚金幣,被莫拉比穩(wěn)穩(wěn)接住。
“趁著這些金幣還屬于我,就存在閃耀金幣這塊地板下面,我們做一票大的吧。”
莫拉比心頭一震,他望著這個皮膚黝黑的壯漢,對方這些年紅酒生意越做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但現(xiàn)在被逼到了墻角,竟然迸發(fā)出一股狠勁兒。
金幣上傳來的觸感也讓他踏實了不少,反正這只是一筆交易而已,只要自己身為灰帽子的事實不敗露,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于是他也不再猶豫。
“你想做什么?”
“事情很簡單,你幫我找到最好的殺手,殺掉那小子!”
毫無疑問,卡博萊指的是沐言。
“你不害怕被格雷澤先生知道?還是說已經(jīng)做好了跑路的打算?”莫拉比盯著他的眼睛。“萬一捅出什么大簍子,我可沒興趣拉上半個灰帽子為你陪葬。”
“這可不像你,肥比。”卡博萊哂笑道:“以前那個為了一枚金幣就敢和往別人頭上砸火球的莫拉比去哪兒了?我能拿出來的錢絕對超過你的想象。”
“以前那個肥比身上沒有一枚金幣,自然豁的出去,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他比以前何止富有了一萬倍。”
“但那就夠了嗎?”卡博萊望著他,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試想一下,那些錢就存在這塊地板下面,只不過你沒有權力動用它們罷了。但現(xiàn)在只要我把它們轉讓給你,那些金燦燦的家伙就歸你了……那可是從閃耀金幣的金庫里掏錢!大把大把的金幣嘩啦啦的流進你的口袋,多么刺激的事情,你以前想過嗎!”
莫拉比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承認對方成功抓住了他的弱點。
沒有什么比這更刺激了,閃耀金幣地板下面的金幣海洋從來都是禁區(qū),他也很清楚卡博萊在那兒存了不少錢……
現(xiàn)在有一個機會打破禁忌,滿足他一直以來的幻想……
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激動的直打哆嗦。
“再說了,如你所言,誰會知道你是灰帽子呢?就算我說出去了,也沒幾個人會信。”
卡博萊的蠱惑無縫不入,像藤蔓一樣窸窣著纏繞了他的心臟。
這句話也打消了他最后一絲顧慮。
“二十萬金幣,卡博萊。”他盯著酒莊老板的眼睛。“無論成功與否,我都要二十萬金幣!我會為你安排霍斯狄最好的‘賞金獵人’。”
“你怎么不去搶!!”卡博萊咆哮道:“你這頭貪婪的肥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別以為你那點小伎倆瞞得過我,你在下面的金幣不止二十萬。”莫拉比毫不退讓。“我還有一個大生意要做,別耽誤時間。”
卡博萊恨得咬牙切齒,似乎還想說點什么,但這時他感到有人向他傳來一道訊息。
他拿出傳訊石看了一眼。
“目標抵達蜜卡之家,遇到了絲薇特和米卡。”
該死!
他用腳想也知道對方察覺了什么。那兩個該死的笨賊!
從位置上看,明明途徑第十七大街的時候就可以去酒莊找他,為什么偏偏要徑直走到蜜卡之家?
想到這里,他肉痛地扔給對方一張燙金水晶卡。
“成交!”
“贊美您的慷慨,卡博萊先生。”
莫拉比接過水晶卡,咧著嘴笑了。
“肥比,希望這次你不要讓我失望。”卡博萊付了錢以后倒也沒那么難受了。“希望這次不要再搞出什么‘情報偏差’的狗屎借口。”
“如您所愿,我的雇主。”莫拉比摩挲著水晶卡,謙卑地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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