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美人在心底暗嘆一聲,神色中卻讓人看不出什么來,她向衣熠招了招手,兩人一同回到了溫美人的位置上。
這一場風波之后,皇后為了和緩氣氛,讓一隊舞樂進來助興,可這時在宮宴里的眾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再沒有之前的熱鬧氛圍了。
衣熠也被這氣氛所染,除了接過溫美人偶爾遞過來的瓜果之外,就再不曾關注其他。
直到門外匆匆走進來一位年長的宮人后,宴廳里的眾位夫人才緩緩舒了口氣。
衣熠對這名宮人很是好奇,見他不需稟報就能直接進入皇后的宴廳,便猜測他的身份不低,又見眾位夫人看著他的眼神頗為熱切,說明他還掌有不小的權力,說不準就是尊正帝身邊的得力仆役。
只見那名年長的宮人走近皇后的玉座前,恭敬地說了句什么,皇后好像面帶為難,辯駁幾句之后,又向著衣熠所在的方位瞄了一眼,眼神中竟還帶了些不悅。
溫美人雖然是太后的人,但她不爭不搶,位分實在不高,按照宮規是無法坐到距離皇后較近的位置上去,所以也聽不到那名老宮人具體都說了些什么。
但聽不到并不代表看不到,皇后對衣熠不滿的那道視線,不止衣熠察覺了,就連溫美人也察覺了。可惜溫美人已經預感皇后要對她不利,自身難保了,所以她即便看到了,也是有心無力的。
衣熠也知曉溫美人的境況,不再期望她會出手幫助自己了,可若要讓她自己一人去對付皇后娘娘,她又沒有好的法子。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期盼尊正帝能早日宣她覲見,如此可離開皇后的宮殿。皇后即便是再想對付她,也不會追到前殿去興師問罪吧。
就在衣熠胡思亂想之時,那名老宮人已經說完了,他向皇后和各位夫人躬身揖禮,而后轉身離開,動作迅速而又匆忙,似乎有要事去做,所以他并沒有發現坐在一眾宮妃之中的衣熠。
皇后臉上的笑容在那名老宮人離去之后,便隱了下去,她眉頭微皺,暗自嘆息,而后將那些舞樂之師揮退,又將衣熠喚來,笑道:“余姑娘,適才陛下那邊派人來通傳,說是前殿有要事商討,顧不得再宣你了,所以你這次也無需再前往前殿。但是陛下也有口諭傳來,若你愿繼續參與宮宴,便與我等同樂,待宮宴結束之后,自會有人送你回府。若你不愿再參與宮宴,那本宮便派人送你離開。余姑娘,你意下如何?”
衣熠聞言,只覺得冷汗津津,這兩種選擇對她來說都是要命的選擇。
她若選擇參加宮宴,在皇后娘娘的虎視眈眈之下,難保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別看現在皇后對她笑的溫柔,可之前皇后的那不滿的一瞥她可是還記得呢,況且純娙娥的例子就在眼前,怎容的她不小心謹慎?
可她若選擇現在回府,那更不得了,皇后都沒說離席呢,她一個小小的民女,竟敢在皇后之前離席?即便這個選擇是尊正帝讓她選擇的,可如今掌握她生死大權的人可是面前的皇后啊。
衣熠一時陷入兩難之中。
“皇后娘娘。”這時,溫美人卻站了起來:“娘娘還是讓這位余姑娘離開吧。娘娘的宮里都是熟知的姐妹們,余姑娘再是文采出眾,也是一個外人。何必讓她在這宮宴之中郁郁寡歡呢。”
衣熠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腳步還是虛浮的。
幸虧她的身邊有玉瑤,及時攙扶了她一把,沒讓她軟倒在地上。
“姑娘!”
青樞從宅院的大門內沖了出來,她扶住衣熠的另一只胳膊,很是詫異道:“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衣熠搖了搖頭,她此時的心臟還在“怦怦”的亂跳呢,實在是沒有辦法去回答青樞的問題。
青樞服侍衣熠多年,見衣熠一腦袋的汗,也不敢再問,忙和玉瑤將衣熠攙扶回房,又給她倒了杯熱茶壓驚。
衣熠捧著一杯熱茶,愣愣的看向窗外。
她的腦海里還不斷的回憶著之前在皇城中所發生的事情。
就在溫美人說過要衣熠回去之時,皇后似乎突然有了發泄怒意的理由。
“溫美人的意思是,余姑娘在這里受到管束,不自在了?”還不等皇后發難,一位身著淺黃色宮錦的女子溫溫柔柔的細聲問道。
“潔姐姐真是誤解妹妹的意思了。”溫美人笑了笑,向著那名女子揖禮道:“妹妹是想,我們姐妹們雖同住宮中,可像今日這般,大家同聚一堂玩樂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僅有的幾次都有陛下作陪,姐妹們都不大放得開。如今雖然也是宮宴,可畢竟陛下不在這里,姐妹們也難得玩的起來。若是平白多了余姑娘,眾位姐妹們多少會顧及自己身份,就是玩起來也礙手礙腳的。妹妹的意思是,不如就讓余姑娘先行回府,姐妹們也好好陪陪皇后娘娘玩樂一番,豈不快活?”
宮宴中其他的夫人們聽到溫美人的話,雖然知道這是她的推脫之詞,但也有不少人在暗自點頭。
那位身著淺黃色宮錦的女子聽到溫美人的解釋,也有些意動。
后宮中的生活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般花團錦簇,其中的寂寞孤獨也只有同在宮中的女子能體會的到。正如溫美人所說,她們平日里嚴守宮規宮紀,過得實在是壓抑。但凡有一會兒能放松自己的時候,都倍加珍惜。
淺黃色宮錦的女子不再出言反對,整個大殿靜極了,所有人都想聽皇后娘娘的決定究竟為何。
就連衣熠也忍不住微微抬眼向上看去,哪怕她知道,沒有皇后的允許,她這么做,就是找死的行為。
皇后端坐在玉座上,她保養良好的臉上見不到一絲被說動的表情,也見不到一絲不悅的神色。可衣熠直覺——皇后是真的生氣了。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座大殿中一般,每一時每一刻都讓人備受煎熬,尤其是對衣熠來說,皇后的決定意味著她的小命究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還是掌握在別人手里。
“溫美人說的有理。”似乎很快,又似乎隔了許久,就在衣熠即將承受不住時,皇后才終于開口了:“既然如此,平桂,你去送送余姑娘,讓她回府吧。”
站在皇后一側的老宮人聞言,躬身揖禮道:“是。”而后從玉座的一側繞了過來,走到衣熠的面前,左手平舉道:“余姑娘,請吧。”
衣熠松了口氣,在轉身的一瞬間,她仿佛聽到溫美人也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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