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昭聽不出他的語氣,只是覺他神色之間似乎總有著高人一等的樣子,讓人不舒服。
紫衣男子見七昭沒回答,便繼續說道:“罷了罷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說完,那男子仰面將一杯茶如飲酒一般的飲了個干凈。
“那公子又為何在此呢?”七昭一邊為紫衣男子沏茶一邊幽幽的問道。
那男子沒回答,只是飲了杯茶繼續問道:“你剛剛所奏之曲可是自己所作?”
七昭被男子突然轉換的話先是弄的一愣,繼而對著他點了點頭。
“雖技法深厚,卻是好勝之心過盛,這才敗下陣來。然則,依著姑娘的琴藝,在下倒是未必能勝過姑娘。”紫衣男子幽幽的說著,背后的幔帳輕輕的依傍著微風浮動,三三兩兩枯葉落,男子碎發如柳絲,七昭看的有些入迷,一時竟忘了搭話。
那紫衣男子斜眼看了一眼七昭,拿起琴案上的一本曲譜對著七昭說道:“這琴暫且借于你,這譜子明日彈給我聽。”
“明日?”
紫衣男子點了點頭,便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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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那樂坊師傅可有難為你?”堇陽問道。
七昭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問道:“也不知,那樂坊的師傅都是從哪里請來的,看著竟不像是這里的人”
堇陽搖搖頭說道:“不知,聽說徐大人請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民間藝人。說起我們的大舞師傅,跳起傾城舞那真是厲害,若不是看著年紀不小了,那身姿就是被印到屏風上也不為過。”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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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可練習好了?”
七昭點點頭。
那便彈給我聽吧。
七昭抬起纖細白凈的雙手輕覆在琴上,指尖一撥那絲竹之音便如潺潺流水慢慢流出。清風微微拂過,七昭身上一抹梨香氤氳繚繞,輕薄衣袖浮動如蝶羽,商弦絲絲輕顫如蟬翼。霎那間,琴音漸急,亦如涼夜風雨驟起,樂坊之中猶如一展翼神鳳,引得百鳥爭鳴。倏一音長嘯,七昭放緩了動作,手指含情,那琴音便變得如窈窕淑女般乘舟遠去。一曲終了,余音裊裊......
他聽了眉梢帶笑,合衣落座,飲一杯茶道:“瑯然,清圜,誰彈,響空山。無言,惟醉中知其天。”
七昭聽出他在夸贊自己琴藝絕妙,心下不禁十分歡喜,臉頰便盡染緋紅。
鬼女則是仰躺在樂坊的屋檐上,側目看著與姬宮生對視含笑的七昭,自顧自無奈的說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你這丫頭終究還是跑不掉。哎,這宮墻,你怕是跑不脫了。”
姬宮生擺擺手示意七昭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然后便繼續指導眾美人練習表演曲子了。
“她就是那個青兒么?”青禾公主問。
“回公主的話,是的。”
“看那狐媚的模樣身姿,簡直她姐妹二人一個樣,對自己的師傅還使這些鬼魅心竅,當真是不要臉。”青禾公主很恨的說道。
“公主莫氣,奴婢聽說這一批的美人之中有一西虢國的公主,名喚悠然,聽說與那姒美人和青美人十分的不對付。公主何不借機拉攏,也好在那武林大會之時壞了這姐妹二人的好事,既不用出面與鄫公子傷了和氣,又能阻止他們私奔,豈不是好?”
青禾公主一聽,不禁嘴角輕挑,拍拍旁邊小侍女的肩膀說道:“采菊,還是你機靈,就按你說的辦。快去安排,本公主今日就要見到那西虢國的公主。”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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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美人,我家主人有情。”采菊來到后院子里為公主傳話。
“請什么請,沒看我摔得手臂都青了么?”悠然坐在地上撅著嘴發著脾氣,堇陽在一邊悠閑地喝著茶。
采菊一看那悠然美人狼狽的坐在地上,連忙上去攙扶道:“喲,美人這是怎么了?”
“還不都是這力大如牛女人,一下子把我撞倒,連聲抱歉也不說。”
堇陽連忙放下茶杯,笑著說:“悠然美人,你可別冤枉我。明明就是你蓄意將手臂揮高三寸,妄圖用你那纖纖玉手扇我幾巴掌,我不過就是下意識的一躲。誰知你卻如此笨蛋,自己摔倒了,還賴在我頭上,你羞也不羞?”
悠然被堇陽氣的說不出來話,只是傻傻的皺著眉頭在一旁穿著粗氣。采菊連忙把悠然扶起來說道:“美人切莫動氣,我家主人還等著您呢。”
“不去不去,眼下我可是要與姒美人說個明白。”悠然不依不饒就要上前理論。
采菊則是在悠然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家主人比美人更厭惡于她。”
悠然聽完便突然眼前一亮,理了理自己的衣物便跟著采菊離開了。
“姑母,你說的就是她?”姬宮生問那蒙面女子道。
姬宮生望向堇陽,心里不禁一震:是她。腦子里不禁回想起紅石崖的林中,那個身著輕衫的女子從樹梢中飄然而至的場景。“你是仙子么?”
姬宮生跟著湘夫人過去,湘夫人則是厲聲問道:“都不用練習么?眼看著武林大會將至,你們若是不勤加練習,又如何能表演,那豈不是砸了我湘君的招牌?”
堇陽跟著一眾美人聞之,皆起身開始練習。湘夫人踉蹌著身子慢慢的走向內堂,姬宮生則是直直地站在長廊里,看著庭院中那個他魂牽夢繞的臉龐,久久不能不能平靜。要知道,多少個日夜,他午夜夢回都是這張美玉無瑕般的臉龐,宮闕間的萬千美人,竟無一人與之相較,她是仙子,他寤寐思服魂牽夢繞的仙子,那個不施粉黛,從深林之中飄然而落的仙子。他終于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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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珍閣之中,那個半面婦人靜坐于那枯樹之下,耳邊是樂坊繞梁笙歌繁復,院落凄楚,想著曾經與莫如風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日子,眼淚不禁姍姍而落。“已是十余年的光景了,你亦如此枝繁葉茂,可吾心已隨君故,面容斐然,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殘喘至今。吾本應隨君而去,卻心里念念著這一生最為虧欠的阿楚仍替我還著孽債,如今我見到那女子,便知是我紅石門人。待我將那東西所藏之處告知于她,便可安心隨君而去了。如風,你等我。”
說完那半面婦人抄起拐杖抵住自己的牙齒,顫抖著一吃勁,一顆晶瑩剔透的紅石頭便從口中和著血吐出。她踉蹌著用帕子將那紅石撿起包好,然后死死的握在手里放在胸口上。嘴里還一聲一聲的念著:如風,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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