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這邊稱正泰六年，劍宗那邊稱誠意元年。到了是年入秋，我和琳兒邀請姬小艾吃茶，托付我們兩人東巡后的事務(wù)。
昆侖與劍宗雖無戰(zhàn)事，但分南北對峙既成事實。昆侖接手了妖國未曾在大戰(zhàn)陷落損毀的漫漫長城，從燕地至趙地固若金湯。唯有長安一線城池欠固。
祖師在世，昆侖曾經(jīng)謀劃將懸圃靈脈移至西域，立下根基，加重昆侖在中土西面的分量。如今祖師離世，門中沒有返虛，無人有道行能將那巨山跨越西大洋，平穩(wěn)挪移數(shù)萬里，只好暫且擱置。我遂遣樂真人坐鎮(zhèn)西陲，經(jīng)營長安以南城塞。
十年之內(nèi)，只能因陋就簡，將陽秋城四海觀作為臨時的昆侖大本營。趙地靈脈分散各處，各院殿門人也不得不定期出差往各處修煉。
諸多事務(wù)上了軌道，我和琳兒準(zhǔn)備離開陽秋城，去東方巡視巫馬鉅子重建的烏云城，去安撫歸順的燕地妖族、去招募?xì)堄嗟谋被难帧⑷R國拜會南宮磐石、與他一道謀劃招攬東大洋星宗殘余的事宜。
我將那黑蜘蛛墜子交付給了姬小艾，命她用十絕陣圖訓(xùn)練度人院的門人，為三十年后的山河榜未雨綢繆。
在我心目中，度人院主姬小艾也是未來掌門的理想人選。我和琳兒去七重寶塔修煉后，一門的事務(wù)也要托付給她。交付十絕陣圖給她，也是我期望姬師姐早日晉升真人。
姬小艾感慨地接過這枚十絕陣圖。從諸葛玫、方瓊、妖猴、梅蕪城、再到原芷，經(jīng)歷千辛萬苦，這圖終于落到了昆侖的手上。
“她最后還是把圖給了你。唉，可嘆她才離世一年，天下幾乎沒有幾個人記得她了，三王千年求索，最后一場夢幻泡影。我們當(dāng)立一個塔紀(jì)念她。”姬小艾道。
“不必。生者是死者最好的墓碑，她一直活在我心里。”
我道。
琳兒不語，臉上也沒有悲喜。我們之間達(dá)成了默契，兩人相處，誰都不會提原芷。我獨(dú)處思念原芷，琳兒不做干涉。
姬小艾搖首，“看來，她雖然死，卻在你心里永生了。”
姬小艾又道：“已經(jīng)有一年了，你這個帝師還沒有見過大正皇帝。如今又要遠(yuǎn)行，不知道何時返回。臨走前，你須見他一面，畢竟昆侖還用著他的年號。三分之一昆侖領(lǐng)土人民是我們的種民，三分之一是琳仙統(tǒng)帥的妖怪，但另有三分之一在名義上還是皇帝的郡縣子民，他們不知道修真者，只知道官府。”
姬小艾已經(jīng)將她的土地、軍隊、人民盡獻(xiàn)給昆侖長老會，與道士無異，只是暫留著文侯的爵位，籠絡(luò)大正王朝的人心。
昆侖的土地大半不是大正皇帝賜予的，全憑我們的力量奪取，那些領(lǐng)土的妖怪和百姓對大正王朝素?zé)o感情。所謂昆侖治下的大正郡縣，集中在長安一帶，但這里沒有經(jīng)歷戰(zhàn)亂，是昆侖百業(yè)最繁華的土地。這些郡縣的重要長官全出自姬小艾的幕府。不過更多的小官卻不是她能左右，許多人已經(jīng)逃亡去南面的宇文拔都領(lǐng)土了，無數(shù)鄉(xiāng)縣無人治理，盜賊蜂起。
我道：“正好除舊布新。”
姬小艾勸道，“你應(yīng)允過長老會，不將種民制擴(kuò)展?jié)M天下，莫要食言。郡縣制與種民制各有短長，不可偏廢。種民淳樸勤勉，能為昆侖足食足兵，耕種藥田，開發(fā)靈脈，但**寡淡，就沒有上進(jìn)之心；郡縣之民多欲多擾，追新逐異，滿身都是酒色財氣，可正是如此，他們才能流通百貨，振興百業(yè)。全祖期望的是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雞犬之聲相聞的桃花源。可劍宗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容不得我們復(fù)古。”
我笑道：“我明白這個道理。我說的不是廢除郡縣，而是架空大正皇帝的統(tǒng)治。我們借用他的名字是安定郡縣人心，他的人就像熬湯的肉，敖了湯就不必吃了。反正我依舊是帝師，我的法旨在世俗的效力和他的圣旨一般無二。過去姬師姐征伐西土，幕府里全是十家人才，把長安治理的井井有條。如今長安的官既然跑了，我們正好向全天下延聘治理郡縣的文官。”
“你的意思是？”姬小艾好奇道。
我道：“效仿我們昆侖的長老會，邀請歸附我們的十家組成一個新的治理北中土郡縣的長老會，由他們錄用和考核郡縣上各個衙門的文官。其實，大正王朝的科舉廢弛已久，各地的官員全是出自諸侯私意。昆侖不過將過去選官的幕府替換成了十家聯(lián)合長老會。十家不樂出世，積極入世的人物比比皆是，那昆侖就放手讓他們經(jīng)營紅塵，施展所學(xué)：墨家的出工部的人、貨殖家、農(nóng)家出戶部的人、兵家、武道家出兵部的人、刑名家出刑部、大理寺的人、儒家、縱橫家出禮部的人。操辦喪葬、撫養(yǎng)孤兒孤老是空門的事情。昆侖只要監(jiān)督人數(shù)不多的十家長老會就是了。”
琳兒道：“姬師姐，這其實是我爹爹的主意。祖師在的時候，他藏在心里，不曾說出來。如今改頭換面，掛上了原君的名字。”
姬小艾思索：“這樣的話，大正的皇帝也就成了徹頭徹尾的虛君，我們也有了賞賜依附我們的入世十家的東西。倒也可以試行。”
我道：“我想宇文拔都攝政，也不過憑自己意思選拔文武百官，不過是大一號的幕府。我倒要看看，是十家合力治理得好，還是他一人心力治理得好。”
姬小艾道：“我們?nèi)缃裰挥幸话氲氖摇！?br />
我道：“等十家長老會立下事功，更多的十家會從南面、從四海四荒投奔到昆侖這邊的。所以，我不見大正皇帝。十家要明白，是昆侖賜予了他們治理天下的權(quán)力，而不是皇帝。姬師姐，我們東行，勞你牽頭招募十家長老會了。”
姬小艾道：“也罷。那我就等你們回來了。”
我點(diǎn)首道：“那時昆侖的北中土徹底穩(wěn)固，與南面的宇文拔都攝政或戰(zhàn)或和，我們都有底氣。”
我與琳兒踏上了東巡的旅程，我與她依舊是獅無名和瑤小妖的打扮，只顯露尋常煉氣士的道行。
如今我的隨身法寶更換成了青獅甲、無限錘和銀葫蘆。銀葫蘆傳承自道門，經(jīng)歷全祖師與觀水祖師，到了我手中，從此我將銀葫蘆定為昆侖掌門的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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