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上午巳時五刻,雨秋平一行人抵達了今川家在庵原郡的最大據點——蒲原城。從雨秋平的領地到蒲原城有將近四十里的路,換做一般軍隊,都要走一天了。
但是,由于這次出征的全部都是戰兵老兵,因此行動速度很快。即使攜帶大量商品,僅僅用了小半天,就到達了蒲原城,眾人也在蒲原城城下町里找了個客棧,休息一下,吃頓午飯再上路。
因為蒲原城再往東,就是富士郡和駿東郡的領地了,那里并沒有太多今川家的據點,信使也是在離開蒲原城后失蹤的。可以說,這里是最后一塊安全的地方了。
午時二刻,吃完午飯休息好的眾人就在此上路出發。離開蒲原城不遠,就可以看到富士川,它從甲斐信濃的山區那里流淌而來,灌入伊豆海灣,水流充足,越靠近入海口河面就越寬闊,在雨秋平面前的這段河流,足足有六七百米寬,并沒有一座可以通過的橋梁。
雨秋平詢問路邊的村民,他們說想要度過富士川,要么就是到上游河流比較窄的地方找橋,要么就是乘坐渡船過去。
雨秋平一行人攜帶了大量的貨物,去北邊的山地找橋實在太過麻煩。那個村民說,一般來往的商隊客商,都是租大船過河的。
雨秋平向河那邊望去,確實在富士川的兩邊,有著幾個大型渡口。于是雨秋平就花錢組了一艘大的渡船,分幾次把部下們和牛車,手推車都運了過去。
渡過富士川,抬起頭向東邊看去,就可以遠遠地看到富士山和它東南的愛鷹山了。如果之前的地圖沒有錯的話,富士山和愛鷹山中間,應該有這一條小路,那也是環繞富士山一圈的山路的一部分。而今川家派往北條的使者,一般都是從愛鷹山南邊而行,前往箱根再去小田原。而派往武田家的使者,則會經過富士山和愛鷹山間的小山路,折而向北,前往富士吉田城再去躑躅崎館。
因此,這一次調查的重點,就將圍繞愛鷹山展開。于是雨秋平率領部下,向著東邊挺近。
渡過富士川之后,路上就沒有太寬闊的河流了。富士川東方兩三里的地方就是富士早川,河流不寬,有一座橋梁直通對岸。
過了富士早川后,一行人的目的地就是不遠處的下崛川。在從富士早川到下崛川的兩三里的路上,要經過一片小丘陵。丘陵上樹林陰翳,僻靜而幽美。
“嘿,三郎老板。”御前崎仲秀拍馬來到雨秋平身邊。雨秋平為了掩人耳目,在這次出征時改變了自己雨秋的姓氏,而化名稱自己為三郎。他的部下們因為苗子不是很奇怪,他也就沒有給他們改名字。
“仲秀,什么事啊?”雨秋平問道。
“老板果然是威名赫赫!”御前崎仲秀笑道,“我們過了富士川后,一路上即將遇到的商隊和行人,一感受到老板你的王霸之氣!就通通避開了啊,以至于我們一個人都遇不到!”
“你小子…”雨秋平剛準備笑罵著打他一拳,忽然明白了御前崎仲秀話里有話。他看了一眼御前崎仲秀,“你是要提醒我,我們過了富士川后,就再也沒有遇到人了嗎。”
“我去,你小子,提建議的時候能不能正經一點啊。”雨秋平苦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又在開玩笑呢。”
“的確。”天野景德低聲說道,“不僅沒有遇到一個人,連一路上樹林里的飛鳥也沒有被驚飛過,可能早就有人經過了。”
“可若是有人經過,為何我們沒有看到腳印?也從來沒有人和我們迎面相遇。”直江忠平沉聲道,“大人,還請小心了。”
雨秋平愣了愣,看了眼前面的森林。丘陵上的樹林茂密,正對著丘陵斜下方的官道。
“止步。”雨秋平舉起一只手臂,示意部下停下。五十多人立刻原地止住不動。
如果那里有伏兵的話,自己的部隊,通過這里,就是必死無疑。
“掉頭。繞遠路。”雨秋平打了幾個手勢,部下們立刻開始移動車隊,向著南邊繞去。
此時,樹林里。
“他們好像察覺了什么?”一個少年向著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說道。
“不是商人。”彪形大漢話不多,只是淡淡地說道,“商隊怎么可能有那樣的令行禁止。就是不知道是誰。”
雨秋平心有余悸地看著那片樹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忽然,來路的前方響起一陣馬蹄聲。一行人警惕地湊到了牛車和手推車邊上,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然而,等那人靠近了之后,眾人才漸漸安下了心。是一個今川家的傳令兵,背后插著二引兩的靠旗,自己也穿著今川家的具足。
“怎么會有今川家的傳令兵呢?”小川佑冬昨晚宿醉之后,今天早上就沒有喝酒,異常清醒。他的低聲提醒讓眾人再次全神貫注。
“是啊,傳令兵不是都失蹤了嗎。”雨秋平暗自盤算到,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傳令兵。
“來者可是雨秋大人!”那個傳令兵在離雨秋平十幾步外的地方勒馬停住,高聲問道。
雨秋平吃了一驚。自己明明是機密任務啊,怎么可能之前出發的傳令兵會認識我?難道是大殿又派出了一幫人?
片刻的錯愕后,他已經錯過了偽裝身份的最佳機會。
然而,還沒等那傳令兵說話,說時遲那時快,隊伍側面的天野景德忽然策馬沖出。在那個傳令兵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沖到了他的側面,伸出雙臂,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拿著肋差,狠狠地刺入他的脖頸。那個傳令兵噴出一口鮮血,從天野景德的指縫里滲了出來,猛烈的掙扎了幾下,發出了幾聲被捂住而沒能作響的悲鳴,就軟癱下去不動了。
“景德!”雨秋平驚訝地低聲叫道,“你這個是干什么?說不定是友軍啊!”
天野景德把來人的尸體拖到地上,冷冷地說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友軍,他剛才估計已經知道了大人的身份,若是讓他離開或者發出警報,全軍都會遭遇危險。”
“這人必須死。”天野景德漠然地看著地上還流著血的死尸,肩膀上的烏鴉撲騰了幾下,就飛到地上,開始舔食脖頸出的鮮血。
“景德!”雨秋平翻身下馬,一把拉住了天野景德的領子,憤怒地說道:“不可以如此濫殺!”
“一個陌生人的性命,和大人幾十個人的性命,在下已經做出取舍。”天野景德沒有理會雨秋平的憤怒,搖了搖頭,“大人下不去手,在下來就可以了。”
“萬一是友軍該怎么辦?”雨秋平質問道。
“萬一是敵軍該怎么辦。”天野景德冷冷地答道,“殺錯了就殺錯了,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漏殺一人。”
就在雨秋平和天野景德爭執不下時,一直在打量尸體的查理忽然開口道。
“大人。”他指了指這個尸體的具足,“這里像是被弓箭射透的痕跡。”他蹲下來,指著具足上一個部位——雨秋平看起來完好無損,“這個地方應該不久前被弓箭射透過,后來才補上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雨秋平詫異地問道,在他眼里,這里幾乎沒有什么區別。
“在下熟悉弓箭,”查理說道,“根據我的觀點,這個具足周圍鐵片紋路留下了收緊再拉開的痕跡,應該是因為被弓箭射穿過。后來又補上了。”
“這樣么。”雨秋平看到查理指的位置正好是心臟的位置。“這個盔甲的主人莫不是已經死了一次了?”
“會不會是我們今川家的傳令兵被截殺了,”福島安成分析道,“然后敵人穿著我們的具足來偷襲我們?”
“那為什么會知道我是雨秋平…”雨秋平環顧了一眼眾人,大家都搖頭表示不解。
“果然這個人可能有問題。”直江忠平說道,“大殿如果又另外排除其他人手,肯定會告知大人的。而之前派出的傳令兵,不可能知道大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別人穿了我們今川家死難傳令兵的盔甲,來試探大人的身份。他說不定只是看看大人的年齡,隨便報一個名字,”直江忠平努力解釋道,“說不定剛才也有可能報出朝比奈大人的名字了。只不過他恰好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大人的名字。”
“這樣倒是說得通了。”吉崗勝政撓著武士髻說道,“不然我可是實在想不通,他們怎么知道大人就是雨秋大人的,我們保密很好啊!”
“自欺欺人吧。”小川佑冬哼了一聲,“別安慰自己了。”
“不管怎樣,對不起,錯怪你了。”雨秋平看向天野景德,歉意地一低頭。剛才如果讓那個冒牌的傳令兵大聲發出警報,喊出雨秋平的名字,或者轉身逃離匯報情況。那么整支部隊就會遭遇危險。
“不必如此。”天野景德搖了搖頭,“搜身,看看有沒有有用的情報。再把這尸體處理了,務必不留痕跡,我們再繼續前進吧。”
眾人把尸體的衣服鎧甲全部扒下,在內衣的口袋里發現了一個香囊,其他的就一無所獲了。香囊上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標記,只是畫著一些看起來是動物的圖案。
在大家清理現場的同時,雨秋平還讓幾個人到周圍搜查一下,剛才附近有沒有人目睹了這一幕,似乎沒有發現人的蹤跡。
但是,那個傳令兵的事情,還是把一行人弄得疑神疑鬼的,生怕身份已經暴露。
之后的行程中,雨秋平沒有再遭遇奇怪的襲擊。但是,在這條按理說應該繁忙的商路上,卻一個人都沒有看見。這可與之前商隊沒有遭遇襲擊的情況不同。而附近遇到的幾個鄉村,居然也都空無一人。但是每間屋子里都沒有什么打斗的痕跡,反而倒像是居民們收拾一番,離開了屋子。
“太詭異了。”雨秋平眉頭緊鎖,沒有任何頭緒。
部隊經過了吉原,這里的幾處大一點的村莊居然也人走屋空。更是讓雨秋平詫異不已。雨秋平不得已之下,只得繼續東近,在傍晚左右,部隊從一座木橋上經過了瀧川,到達了愛鷹山和富士山間小路入口處的今宮。在愛鷹山西北的山麓上,有著一座城。山腳下,則是大片大片的村莊。村莊和城下町里炊煙裊裊,似乎有很多人聚集。
“那應該就是今宮眾了吧。”雨秋平跟旁邊的人解釋道,“根據瀨名殿下之前給我的情報,在這荒涼的兩郡中,最大的勢力就是今宮眾了。他們家里有八千石的領土,和將近3000人口,可以動員兩百多足輕,還有將近將近一百副竹麻甲。他的今宮城依山而建,十分險要。”雨秋平指了指那個城,“今宮眾的首領叫做今宮樂定,今年好像三十幾歲,是一位立場上傾向今川家的豪族,名義上還是今川家的侍大將呢。”
“另外兩家這兩郡里面強有力的豪族,是傾向于武田家的上井出眾和傾向于北條家的須山眾。前者在我們西北,富士山西側。后者就在離我們不遠處,位于這條小山路的出口。”
正當幾個人商量時,今宮城那邊也看到了這支隊伍。片刻后,就有一行人打著火把過來了。為首一人,騎在馬上,身材略微有些肥碩,但卻顯得很易于接近。
“在下今宮樂定!”馬上的那個胖子喊道:“幾位可是駿河來的客商?”
“正是。”雨秋平上前答話道。
“那就請城里請吧!”今宮樂定熱情地招呼道,“最近路上不太平,快入夜了,請在我們城里歇息一晚吧!”
這個邀請正中雨秋平下懷,他剛好想找一個地方歇歇腳,作為進一步調查的據點呢。
“那就多謝大人好意了。”雨秋平點頭應道,招呼著身后的部下跟著今宮樂定的人一起上山,自己則策馬來到今宮樂定旁邊。
“不知道老板如何稱呼?”今宮樂定問道。
“草民三郎。”雨秋平答道,“是駿河來的客商。”
“駿河哪里人啊?”今宮樂定樂呵呵地追問道。
“江尻港附近的小村子。”雨秋平到也算是如實回答道。
“江尻!”今宮樂定一下子笑了出來,“巧了!賤內也是江尻人,她是伊丹家庶族的女兒!”
“哦?令正是駿河人么?”雨秋平笑道。
“正是,不光是賤內,在下祖輩也是駿河人吶。”今宮樂定笑著指了指這片村莊和城池,“家太高祖父的時候,來到這里開墾荒地,本就是一家小豪族。但是自從祖父歸附了今川家,后來家業越來越大了。還筑起了今宮城!”今宮樂定繼續說道,“人吶,還是不能忘本,今川家的大恩我可不是不敢忘的。因此來來往往每次有駿河的客商,在下都要好好招待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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