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2017年11月2日,美國東部時間1日晚。
凌晨時分。
紐約市。
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目光里是不眠燈火下已準備進入沉睡的中央公園。一片巨大的黝黑土地,橫陳在這座世界之都的心臟,一眼望不透,讓人徒生不安。于小春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00:15。
她怎么還沒來?
1/
“你在哪兒?”
“我們已經(jīng)到了。”
前一晚參加梅瑞蒂斯組織的萬圣節(jié)派對,扮成怪人弗蘭肯斯坦的楊一鳴和扮成哈利波特的于小春剛一進屋,就被人群團團擠住,挪動不得。
“讓我問問她在哪。”楊一鳴轉(zhuǎn)過頭問于小春借手機。
“你的呢?”
“讓我拿你的問問嘛。”楊一鳴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聽說你倆已經(jīng)加了Whatsapp的好友(類似微信的通訊程序),問起來更方便啊。”
“你也可以加她啊,這個不像微信,有她的電話號碼就可以。”于小春滿不情愿。
“難不成…”楊一鳴沖他擠眉弄眼,他戴了一個醫(yī)院找來的金屬銀圈,頂在腦袋上像是引導電流的裝置,再配上黑里透灰的妝容,這時候的表情實在滑稽極了,“你和她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內(nèi)容?”
“我可沒聊騷!”于小春的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才是動機不純吧。”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于小春還是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他意識到屋里實在太過擁擠,自己拿了手機可能也沒有舒服的空間輸入,把聯(lián)絡(luò)梅瑞蒂斯的信息發(fā)出去,還不如讓楊一鳴居高臨下地操作吧。
接過手機,他連著發(fā)了兩條本段開始處的文字訊息。
派對主人的回復很快來了,也是連著兩條。
“我看見你們進來了。”
“一鳴實在是太高了。”
梅瑞蒂斯看上去還不知道與他對話聊天的已經(jīng)換了人。
“你在哪兒?我們找你去打個招呼。”楊一鳴又問了一遍。
“沒關(guān)系,你們先玩吧,人多不方便移動。”梅瑞蒂斯接著補了一句,“一會碰到了,我會喊住你們的。廚房有酒臺,你們自己隨便拿。”
“好。不過醫(yī)生說還有傷,不能喝酒。”意識到自己剛發(fā)送的消息可能暴露了身份,楊一鳴趕緊又發(fā)了一條,“我可以喝點,一鳴喝飲料,他幫我們?nèi)N房拿。”為了把可能露的餡掩飾過去,楊一鳴還假戲真做地撥開人群,往廚房挪了幾步。別墅一層進門就是派對的客廳,右側(cè)有個連通的房間,相比之下光線明亮許多,又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想必那一定就是剛才提到的廚房了吧。
“有自律!好孩子!”梅瑞蒂斯的回復帶著一個吐舌頭的笑臉表情。
“嗯…我也會節(jié)制,少喝點。”也不知道有沒有穿幫,楊一鳴只好繼續(xù)扮演于小春的角色。
捂嘴大笑的表情。
“對了,一鳴今天弗蘭肯斯坦的裝扮很酷啊。你選了啥?”
“哈利波特。”也許她終歸是沒看出端倪吧,“那你呢?你的萬圣節(jié)扮相是什么?”
“你猜咯。變裝派對的樂趣不正在此嗎。”梅瑞蒂斯像發(fā)出一個小小的挑戰(zhàn)。
已經(jīng)快挪到廚房門口的楊一鳴收到這條訊息,不禁停住回頭望。忽明忽暗的燈光里,這滿滿一屋子奇形怪狀,神態(tài)各異的老外,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呢?
2/
“麥迪遜花園的感覺怎么樣?”
叮咚咚。手機響了,打電話來的是楊一鳴。
“很棒啊!籃球圣地的感覺果然太好了。那個氛圍…真是難以言表,下回你一定要自己來體驗。”這差不多是于小春和楊一鳴來美國后,第一次各自行動,所以一接起對方的電話,于小春就說了一大通。
“嗯…不過估計要等到下個賽季了。”火箭隊和紐約尼克斯隊分處NBA的西部和東部聯(lián)盟,球隊每個賽季交鋒的機會一般只有兩次,在各自主場分別有一次。
“是的。”于小春也覺得有些遺憾自己的朋友錯過了登上籃球圣地的機會,想鼓勵他一下,“不過火箭隊打得真好啊,三分球如雨下。”這場比賽火箭隊的狀態(tài)極佳,終于找回了球隊在外線的投籃手感,全隊投中19計三分,在前三節(jié)就早早建立起了26分的領(lǐng)先優(yōu)勢,最后一節(jié)完全變成了垃圾時間,主力們紛紛提早打卡休息,最終球隊以119比97客場取勝,結(jié)束了連敗。
“是的,又找到狀態(tài)了。”談起比賽,楊一鳴果然興奮了許多,“要是我能出場就好了。這場比賽領(lǐng)先這么多,我出戰(zhàn)表現(xiàn)的時間一定會更長一些。真希望快點好起來啊!”
“你感覺怎么樣?”說到這,于小春想起了一鳴的傷情。
“沒事,我感覺好多了。”比起剛才攀談的節(jié)奏,楊一鳴的語氣顯得慢了許多,仿佛在字酌句斟地體會肩傷的情況,“就是還不太方便移動,胳膊抬不起來。今天何塞帶我又去醫(yī)院復診了一下,醫(yī)生說恢復都是正常的,現(xiàn)在就是要等…還是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吧。”
“——說起這個,”于小春想起了電話接通前,他在酒店窗邊的等待,“我在等個人,她可能能幫你早些復出。”
“小春?!”另一頭的楊一鳴驚呼起來。
“怎么了?”
“你才第一次自己去客場,就背著我…”楊一鳴在電話那頭已經(jīng)樂不可支了,“大,寶,劍!”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于小春意識到楊一鳴誤會了他,“她是個按摩師,幫助運動恢復的。”
“按摩師,對啊,她們都這么說。”楊一鳴還是止不住狂笑,“我十六歲起就跟著職業(yè)隊訓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兩個年輕人來到美國后時間不長,但卻已經(jīng)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沒有其他人在場,能用母語聊天的對話就聽上去隨性很多。
“真的只是按摩…”于小春只能等楊一鳴停止大笑,才慢慢解釋道,“據(jù)說她很厲害的,在傷病恢復上很有一套,她剛才說你的肩膀脫臼,她能幫你三天就完全康復。”
“三天?!”
“對。”看楊一鳴的語氣終于變得半信半疑了,于小春接著說道,“我聽說她在紐約,就聯(lián)系了她,一會當面聊聊,順便試一下效果。”
“試試效果。”一鳴差點又笑出聲來,但很快嚴肅詢問細節(jié)起來,“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可靠嗎?”
“我…一個之前在美國留學的同學,知道我現(xiàn)在回來在火箭隊,又看到你受傷了,就給我推薦了這個人。”于小春信口開河,隨便編了個理由——卡隆斯基二世給他號碼的時候,特意關(guān)照了先不要暴露他的身份,“還有待觀察”,是他當時的原話。
都奇奇怪怪的。
不過講到躲在黑暗里——這個神秘的按摩師,怎么還沒來?
篤篤。
敲門聲!
3/
楊一鳴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梅瑞蒂斯。
艱難穿行過擁擠的大廳,他挪步到臨屋的廚房里,給自己和于小春取喝的。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卻不知道給于小春挑一杯什么酒精飲料比較好。瞪亮的大理石柜臺上,擺滿了好幾個款式的啤酒,烈酒,還有自家調(diào)制的果味酒水,琳瑯滿目。正躊躇之際,一個身影從廚房的門口一晃而過。
“梅瑞蒂斯!”
那個身影從門口消失了。但過了幾秒,又退了回來。
扮成美杜莎模樣的這個身影,正是派對的組織者,這間房子的主人梅瑞蒂斯。
“居然被你抓到了。”她笑呵呵地也走進廚房里,在明亮的光線下,楊一鳴看清楚她的這個扮相,估計是用門口蜘蛛網(wǎng)的麻繩邊角料,盤成了一個假發(fā)套,當做美杜莎的毒蛇頭發(fā)。她身上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晚裙,一條毛線織的灰色長毛巾被從上至下盤了幾圈,把她的身材勾勒得愈發(fā)姣好。
“籃球運動員的素養(yǎng)——視野。”楊一鳴得意地說,一邊用活動靈活的右手比了一個從眼睛發(fā)射激光的動作。
“你怎么看出來是我的?”梅瑞蒂斯顯然已經(jīng)喝了幾杯酒了,此刻臉色泛紅,笑眼仰頭問楊一鳴,樣子十分好看。
“你的頭發(fā)。”楊一鳴把梅瑞蒂斯盤在頭上的“毒蛇”發(fā)套撩撥了一下,發(fā)梢下她金色的頭發(fā)就跳了出來。
“這你也能看到?”
“當然。金色很特別,我會…多留意一下。”不知什么原因,楊一鳴這句話居然說得有些語塞。
“所有的金色頭發(fā)?”梅瑞蒂斯仰著臉,寶石藍的眼睛撲閃著,假裝認真地咄咄緊逼。
“只有你的…不太一樣…”
“確實不太一樣,這是美杜莎的頭發(fā)哦。”梅瑞蒂斯把假發(fā)往下拽了拽,又重新蓋住露出的那一束金色頭發(fā),一邊把麻繩假裝的毒蛇頭指向楊一鳴,“不要多看——多看你會被石化的哦!”
“我投降。”
“那你把你頭上的銀圈獻給我。”她指著楊一鳴頭上從醫(yī)院臨時偷來的裝扮道具。
“給你。”他把銀圈摘下來,輕輕放在她的頭上。尺寸剛剛好。
“好看嗎?”
“很美,我的女皇。”楊一鳴微微鞠了一躬,半開玩笑道。
“嗯,美杜莎女皇。”梅瑞蒂斯笑得更加燦爛了。
楊一鳴也笑了。
看著眼前的假美杜莎,他卻突然有些希望自己被真的石化了,和她一起待在這個空間里,不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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