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頓的冬季簡短而溫和，只要不是后半夜，溫度都會維持在十度左右。城市的海拔很低，河灣濕地遍布，略顯悶熱凝滯的空氣，在冬日里反而成了種難得的享受，即使在室外活動也不會被刺骨的寒風灌個倒心涼。

    結束心驚動魄的洛杉磯之戰，回到休斯頓的這天晚上，楊一鳴和于小春約上司機何塞-羅德里格斯夫婦和梅瑞蒂斯，把車開到西北方向白橡樹河的一處開放營地，沿著河邊野炊休憩。

    這天晚上，天空晴朗，沒有云，也沒有月亮。城市的燈光在河水下游的方向，微弱閃動，沒有了它們喧賓奪主，天空中的星星似乎也多了起來。他們在營地升起篝火，木柴在火焰中燃燒裂開的噼里啪啦聲，反而讓人慢慢平靜下來。

    斯坦普斯的嘈雜聲，仿佛已經變成模糊的回憶了。

    1/

    “吃點東西吧先。”何塞-羅德里格斯的妻子瑪瑞亞準備了墨西哥卷餅，餅是自己家用玉米粉烙的，在火堆上支起的烤架上用錫紙包住，加熱幾秒打開更加香味撲鼻。還有牛油果、番茄、洋蔥、空心菜、香腸、烤牛肉、酸乳酪等添料，五顏六色擺在塑料盒里，讓人看著就胃口大開。

    “嗯，我早就餓了。”何塞首先上手，從錫紙里抓了張玉米餅，就開始往里面裹各種食材，一邊夾一邊還不忘招呼，“楊博士，你不趕緊來點嗎？在洛杉磯你干的可是體力活啊，我以前也打過架，打架很累的。心跳加速，腎上腺素分泌，那新陳代謝的速度，可是很快就餓了。”

    “好像是有道理，我拿張餅。”楊一鳴客氣地微微一笑，也掀起一張玉米餅，攤在手里。

    “我看他是沒有真的想打吧。”于小春把一個餐勺遞給楊一鳴，讓他添取食物，一邊偷偷從眼角觀察對方的形色。其實他也沒摸清好友在斯坦普斯給布雷克-格里芬那一推的心思，打架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天，他也一字都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怎么就不是真打？我看他就挺認真的——難道那一推推的是空氣？”評論的人是瑪瑞亞，她正拿著一條串滿了棉花軟糖的樹枝，在火上把它們烤化。

    “怎么，什么時候你也開始關心起籃球來了？”何塞回報詫異的語氣。

    “我可不愛看你們男人的游戲。橄欖球、足球、籃球，在我看來都一樣，一堆人跑來跑去搶球，又臟又臭。”

    一直沒發言的梅瑞蒂斯撲哧笑出聲來。

    “那你怎么知道打架的事的啊？”何塞已經吃完了第一個卷玉米餅，此時追問顯得格外賣力氣。

    “我好幾個閨蜜跟我說的呀，她們有人喜歡這個。”瑪瑞亞說得輕松，她的注意力還在掌握烤棉花軟糖的火候上，“有人知道何塞你給火箭隊開車，還想問我要楊的簽名呢。簽在她們的貼身睡衣上…反正下一場去豐田中心組隊給楊加油這件事情已經說定了。”

    “真的假的？”剩下三個人異口同聲。

    “當然啦。女球迷嘛，比男人還瘋狂，反正我都不懂。”瑪瑞亞轉過身，笑嘻嘻地把樹杈在目瞪口呆三人面前晃了晃。樹杈上的棉花軟糖顯然已經烤好了，白色的軟體上透出誘人的黃黑焦印，仿佛枝頭飽滿欲滴的甘露。

    2/

    “不過女球迷真的挺瘋狂的。”梅瑞蒂斯接過話茬，一邊吃著燙手的棉花糖，一邊說道，“你們是沒看到。今天球隊到休斯頓的時候，有好多球迷來機場接機的，其中不少女球迷。”她嘬了一口手指上的糖汁：“女球迷又跳又叫的，還有打標語打海報的，要給楊生孩子的。要不是看局面太混亂，我讓安排了大巴直接去停機坪接走了人，你們估計自己就能體驗到了。”

    “有這么夸張？”于小春反問。他本就沒搞明白楊一鳴打架的真實想法，現在又添上了新的疑問。

    “嗯。”

    “所以你們都不覺得打架…不好？”連珠炮的問題。他問的時候，楊一鳴正專心吃第二個玉米卷餅，低眉順眼，沒有抬頭。

    “打架不是常事嗎？還有人專門花錢看打架吧。”瑪瑞亞果然最無所謂，也不知道她說花錢看打架的體育運動是拳擊搏擊還是斗毆不斷的冰球。

    “我覺得該出手的時候就不能退縮，必須上！起碼氣勢上不能輸，反正一鳴我覺得你推得解氣，就應該推那個什么格里芬，滅滅他的威風。”何塞頗為贊許地用拳頭捶楊一鳴的胸。

    “那梅瑞蒂斯，你呢？你怎么覺得，作為球隊助理，你總不能也覺得打架值得提倡吧。”于小春把最后求助的目光投向她。

    “我…其實打架確實不提倡。”梅瑞蒂斯想著，把金發用手背甩到肩后，“這是站在球隊工作人員的角度，我當然會這么說。聯盟處罰，球隊形象受損，還有不必要的減員…不過你要是問我個人，其實嘛，我覺得這架打的還挺酷的，有點性感。”

    “性感？！”

    “對啊，至少他不是自己意氣用事出手打人的。一鳴考慮的是球隊和隊友，替他們出頭，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也算是保護自己人的一種擔當吧，特別是客場，那么多球迷還有客隊的球員，格里芬那家伙看上去就不好惹，那可不是一般的膽量…”

    “所以你也會愿意給楊博士生孩子咯？”何塞的搶白打斷了梅瑞蒂斯一番眼泛桃心的獨白。

    “我…”

    “怎么了，被說中心事了？”

    被何塞連續兩句詰問，梅瑞蒂斯所有該說未說的話都被噎了回去，臉紅地低下了頭，篝火的火影撲在她臉上，白皙的肌膚燙得所有人都看得真切。

    “何塞！”還是同為女性的瑪瑞亞心里有數，喝住自己丈夫。

    “開個玩笑嘛，總不會是真的咯，呵呵。”

    玩笑中的另一個主人公楊一鳴此時仍沒回應，默默啃下第三個玉米卷餅的第一口。烤棉花軟糖甜度太高，他恐怕是無福消受的。

    “所以一鳴…”于小春提高聲音，打破沉寂。

    “嗯？”像無話可說終于迎來解救的尷尬情侶，楊一鳴和梅瑞蒂斯齊刷刷地扭過頭，盯著他們的救星。

    “所以一鳴，你當時到底為什么想要上去推格里芬那一把？”

    見時機成熟，于小春終于問出了心中藏了許久的，這個關于動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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