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一鳴在場地邊看著一位位NBA大佬們在全明星正賽的賽場上拼殺的時候，他身邊的于小春一不留神就沒了蹤影。

    這個籃球癡怎么會寧可錯過近距離看巨星打球的機會呢——楊一鳴百思不得其解。他還正想找于小春求證一下他對前一天多諾萬-米切爾的一個判斷呢：雖然說肉眼觀察米切爾的身體素質好像確實在一夜之間有了長足的增長，但他的猜測還需要數據和錄像支持，而這恰好是于小春的專長——但這時候，這家伙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1/

    其實于小春也還在斯坦普斯球館里。

    二層VIP包廂。

    整個球館視野最好的位置。

    這個包廂在一層看臺和二層看臺的夾層中，大幅的有五六米寬的落地玻璃正好對著球場中場線的位置，視線既不會太高像用了俯瞰鏡頭，也不會像場地席那樣雖然捕捉得到細節卻失了全局，總之從這兒看出去，整個球場的動態由小及大，全部盡收眼底。說實話，電視信號的轉播鏡頭，大概也差不多應該是擺在這個位置的。

    “你怎么付得起這樣的包廂？一般你不是都在看臺上看球嗎？”于小春在這個VIP包廂的大玻璃前，眼鏡幾乎要貼在上面。他說話吐出一口氣，噴在玻璃上模糊了視線，他趕緊抓住袖子把霧氣擦掉。

    于小春轉過身，坐在包廂的深色軟包沙發里正對他的恰是卡隆斯基二世那個老頭子。后者手指托著一支紅酒杯，一邊翹著二郎腿看球。

    “怎么了，就不允許我奢侈一把？畢竟是全明星賽啊。”卡隆斯基二世輕抿了一口杯中酒，用酒杯的杯沿托了一下歪斜的眼鏡，眉宇舒展，顯得很享受的樣子。

    “我還以為全明星賽沒什么競技價值。”難得這個老頭今天這么好說話，于小春卻反而有些不適應，出口激他。

    “確實沒什么價值。就算打得激烈，也是演給你們看的。”卡隆斯基二世終于又恢復了憤世嫉俗的常態。場地上，詹姆斯隊和庫里隊的“較量”進入到第四節，前者正10分落后，但好像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你喝的是什么？”

    “紅酒啊，你嘗一口？”

    “不，我當然知道是紅酒。”于小春擺擺手，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個紅酒有什么來頭講究嗎？年份，產地？”

    “嗯？…”卡隆斯基二世皺起了眉頭。

    “你在這樣一個豪華的包廂里品酒…”于小春舉著手轉了一圈，白色的天花板造型下安了一排射燈，他抬頭的時候有些暈眩，“酒總歸也得配得上吧。”

    “哦這個意思。”卡隆斯基二世放下酒杯，拿過一旁茶幾上的紅酒瓶子，前后標簽都端詳了一圈后搖了搖頭，“法語，我看不明白。應該是好酒吧，96年的，快20年了。”

    “96年的…那應該不錯。”于小春對這些紅酒什么的也沒有研究，以他想來，年份越久遠，總歸價值越高吧。

    “嗯…”

    偌大的VIP包廂里突然沉默了。聲音仿佛都被吸到了厚實的白色長毛地毯里…

    “這個包廂和酒，其實都不是我要的…”卡隆斯基二世最終開口打斷了這尷尬的幾秒鐘，“都是三世的，我兒子…他人在洛杉磯…”

    “我猜到了。”

    “嗯。他說全明星周末我來得話可以用，反正他本來也會很忙…”于小春眼前的這個老頭子使勁大喝了一口紅酒，兩頰泛紅，眼睛也瞇了起來。

    “所以你們一家人都這么富，這么有錢嗎？當然，除了你…”

    “你的意思是？…”

    “沒什么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卡隆斯基二世好像被激怒了，從沙發里躥了出來。

    “沒什么…”于小春用手勢示意自己并無意冒犯，一邊說道，“只不過我見過你兒子，卡隆斯基三世。上星期，我也去找了老斯科特。他們好像都非常富有的樣子，雖然老斯科特和三世的富有是不一樣的感覺…老斯科特是錦衣華食，上流社會；你兒子嘛，有句話叫‘錢使人瘋狂’吧，不過我猜想那些財富新貴，大概就是他那副樣子吧。”

    “所以我的問題來了。”于小春用衣角擦了擦眼鏡鏡片：“為什么他們都可以這么有錢呢？反而你，一樣也是搞籃球，反而好像過得平淡無奇，還是你的財富隱藏得比較深，我根本看不出來？…”

    于小春眼角露出一絲得意的邪笑。

    “我夠生活安逸，有吃有喝就好了。”卡隆斯基二世端著酒杯，慢慢走到包廂的玻璃前，視線投往場地（詹姆斯隊剛剛追平了比分，庫里隊的主教練麥克-德安東尼叫出暫停），“至于這掙的錢的差距，我反正不太在意。但如果你一定要追求個原因——只能說搞技術真的窮吧，哈哈。”

    “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父親，老斯科特他，以前也是和你一樣，做球員數據分析和報告的呀，怎么他…”于小春看來是要問出個究竟了。

    “沒錯，他以前也是數據戰略家，我就是他帶入行的。”

    “那…怎么…”于小春想問的問題當然是“那怎么老斯科特就從一個球探變身成了他在波士頓見到的那個‘教父’似的人物（又一個阿爾帕西諾出演的角色）”，他當然想看看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任何他可以參考借鑒的地方，只不過越是迫切想知道，話越是在嘴邊說不出口。

    卡隆斯基二世把手中酒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用手背抹了一遍嘴唇，說道：“96年的，果然還是不錯。想想當年把這瓶酒灌裝進這個酒瓶的時候，誰能想到過這么多年，才最后被人喝掉呢。”

    “96年…”

    “一個時代啊。”

    “96黃金一代？！”

    “對啊，那幫老家伙…不，那群意氣少年，好像就還在眼前啊。”卡隆斯基二世用食指戳著玻璃，于小春順著他食指的方向望去，好像正是場邊的楊一鳴坐著的位置，背上碩大的白色17號格外顯眼。二世繼續說道：“真的很像啊…黃金一代，和眼前這群人…”

    “你是說96黃金一代和這屆的新秀？”確實，17屆的新秀也是人才輩出，一點都不輸當年。

    “嗯…”但卡隆斯基二世回答得模棱兩可，“可96年最后的一個老家伙，最近也正式退役了吧。”

    于小春知道他說的是在北京舉行退役儀式的斯蒂芬-馬布里。

    “那屆選秀的時候有筆交易你還記得嗎？”

    “雷-阿倫換馬布里？”于小春腦子里一時都是馬布里的影子。當時選秀結果剛剛公布，第4順位的馬布里就和雷-阿倫互換了東家，前者去了森林狼，后者去了密爾沃基雄鹿。

    “不不，另外一樁。”卡隆斯基二世用眼神示意于小春留意玻璃外的場景，球館里人頭攢動，全明星賽進入到最后一分鐘，詹姆斯隊反超了比分，巨大的寫著“斯坦普斯（Staples）”的圓形穹頂下聲援兩支隊伍的聲音更響了，簡直像洛杉磯湖人與快船的同城德比…

    “難道？！”

    “沒錯。”二世緩緩轉過頭，看著于小春說道，“就是那個人。從夏洛特黃蜂交易來的那個高中生。是因為給那樁交易提供意見，老斯科特才走上了現在的人生。你看得到的那財富人生…”

    “我并不是不想，我只是也在一直等這個機會，這個人…”

    說話的卡隆斯基二世用大拇指點向他的身后，高處，一個8號一個24號的退役球衣，高高飄揚。

    場地里，洛杉磯人德羅贊的絕殺投籃超時，楊一鳴在場邊等著和勒布朗-詹姆斯慶祝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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