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春給楊一鳴講的洋洋灑灑一大通關于多諾萬-米切爾的推敲，其實并不全部屬實。一方面他確信米切爾就是楊一鳴最直接的挑戰者，但另外一方面，他又沒法把確信的過程向楊一鳴直接和盤托出。

    所以他再次找了智能穿戴設備公司做借口——他們的和楊一鳴的營銷合作是真，但要分析整個NBA的球員實力動向，這家創業公司顯然還差了一些。

    提供給他情報的自然是卡隆斯基二世的兒子，小斯科特。

    洛杉磯全明星周末的最后一個晚上，詹姆斯戰隊險勝庫里隊，娛樂秀大幕落下，燈黯人離的斯坦普斯二層VIP包廂里，于小春和小斯科特再次重逢：

    1/

    “小斯科特，是你嗎？”

    于小春本來坐在沙發上，對著大幅玻璃發呆。正冥想時，包廂的門被撞開，房間里的射燈又擰亮了。

    他用手擋住光源投來的方向。在黑暗中待了這一會，突然重新回到光明中，他的雙眼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門外進來的果然是小斯科特，他手上拿了一瓶半空的威士忌和一只酒杯，走路跌跌撞撞，碰到門后差點摔在地上。

    “斯科特！”于小春趕緊重新戴上眼鏡，繞過沙發上去攙住對方。

    小斯科特今天穿了一件Supreme的黑色帽衫，帽子耷拉在混搭的西服外套外面。下身牛仔褲，限量版的熒光綠椰子格外亮眼。于小春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忍受著嘴邊的熏天酒氣。于小春比對方還矮半個頭，找到支點的小斯科特用咯吱窩死死卡住他的腦袋，他只能盯著腳上的那雙椰子，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安頓到沙發上。

    “你怎么喝了這么多？”

    “籃球盛會嘛，每個朋友都來喝一杯…”于小春想把威士忌和空酒杯從小斯科特手中奪走，沒想到對方死活不讓，還指著房間里剛才卡隆斯基二世用過的紅酒杯說，“你也是朋友。咱倆之前見過吧，在我那個海灘公寓…來來來，你就湊合用那個紅酒杯，我們干一杯！”

    “對是我，我的朋友是楊一鳴，那個中國球員。我倆還在拉斯維加斯也見過面…”于小春小心翼翼地試著喚起小斯科特的記憶。

    “啊沒錯沒錯！十場封蓋加成——那效果夠勁爆吧，那我們更要為第一次成功合作來上一杯了！”小斯科特眼看著就要往自己杯子里斟上酒。

    “我覺得扣籃大賽的冠軍，才更值得慶祝吧。”

    于小春甩出的這句話，明顯打斷了小斯科特倒酒的節奏。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2/

    斯科特-卡隆斯基三世，眼前這名與父親和爺爺都不太一樣的“小斯科特”，酒已經醒了一半。他右手的虎口抓著威士忌的瓶頸，無名指和小指扣在酒杯的內沿，此時因為這突然的變化，而微微發抖。

    小斯科特今天把長頭發在腦后盤了個球形，但有一縷頭發漏了出來，飄在臉上。他嘴角吹了口氣，把這縷頭發吹開，從眼角瞪于小春。

    “你剛才說什么？什么意思？”

    “我…”于小春感覺自己說錯了話，盡量語氣平靜地回答說，“我說扣籃大賽的冠軍，多諾萬-米切爾…”

    “他又怎么了？”

    “他…我猜是不是也從你這兒得了個什么‘全明星周末扣籃加成’的秘籍，你瞧那平筐戰斧滑扣，還有文斯-卡特那一招…咻，簡直太厲害了，也只有你有那本事啊。”于小春一邊假裝滑稽地比劃扣籃姿勢，一邊用余光觀察小斯科特的反應。

    “不！你大錯特錯！”小斯科特用左手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于小春閉嘴，自己接著說道：“首先，我和你在拉斯維加斯，我答應給你幫助的時候的‘約法三章’，其中的第一條，你還記得嗎？”

    “當然…”

    小斯科特晃動手指，說：“剛才那個是設問句，修辭手法而已，不需要回答懂你嗎？約法三章的第一條，你僅針對我，我也僅針對你，我和你之間是雙向保密的。就像醫生和患者，律師和客戶，你的信息在我這兒絕對安全。所以同樣道理，你想從我這兒打聽到任何人，他們得到了什么幫助，也是不可能的！”

    于小春乖乖點頭，表示聽懂了。

    小斯科特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這次于小春沒攔他，又接著說道：“但我可以直白地告訴你，多諾萬-米切爾不是我的客戶，所以我不需要替他保密什么。他的那些扣籃，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于小春這次先是點頭，又接著搖頭，剛要張嘴，又馬上被小斯科特用手勢阻止。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肯定不相信。確實很不可思議，但那絕對不是我的作品。這都根本不需要推敲，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跑來當面質問我…”小斯科特伸長脖子喝下半杯威士忌，醉酒的臉色卻變得愈發煞白，“你以為我是故意喝掉這么多酒？你知道他那一扣以后有多少球員客戶跑來問我？我向他們回答什么？‘不，對不起，我提供不了那樣級別的服務’。那我就等著滾吧，所以我就只能喝酒，稱兄道弟，拖延戰術，長袖善舞——我最討厭做的事情。但沒辦法，在我把一切搞明白之前…”

    “那我懂了…”于小春走上前，試著把手搭在小斯科特的肩膀上安慰他，被后者一把甩開。

    “不，你不懂！”

    “嗯？”

    “你不懂，是因為，你知道嘛，在他扣完最后一扣的時候，連老卡特本人都給我打來電話。文斯-卡特！我的第一個客戶！我認識文斯那時候才九歲！”

    于小春本來還想問小斯科特怎么這時候又不堅持“約法三章”的保密協議了，但話在嘴邊沒有說出口。

    “當然文斯早就不在乎這些事情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在你面前提起他。但老卡特本來只是無意一問，你知道對我造成的影響有多大？！那是種什么樣的感受啊，自己的第一個客戶取得的成就，被人就這樣輕松地剝奪了？別人都以為那是致敬，但實際呢？炫耀和嘲諷！”

    小斯科特把留有殘酒的杯子放在茶幾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玻璃前，目光堅定了許多：“所以根本不用來找我核實，也不用推敲。多諾萬-米切爾…那絕對不會是我。我怎么會讓他踩著我的第一個客戶的肩膀起飛？我現在還不知道這背后是誰，但是我會一查到底…”

    他轉過身，望著許久沒說話的于小春，誠摯地捧起了他的臉說：“所以親愛的，要是你知道了任何線索，請一定告訴我——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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