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中外球員對結束后,斯蒂芬-馬布里叫住和北控男籃從上到下依次熱絡了一番的楊一鳴,說要不要“找地方坐坐”。
說“坐坐”時候的馬布里,沒有了剛才在球場上舍我其誰的狠勁。他戴著一頂五角星軍帽,短褲背心和耐克拖鞋,一個布袋子夾在腋下,上面印著“我愛北京”幾個字,顯得入鄉隨俗得很。只有從兩臂延展到胸脯的有些褪色的紋身,才顯露出獨狼當年闖蕩紐約的崢嶸歲月。
但就在楊一鳴還盯著他的花臂細細打量時,馬布里咧嘴憨厚地大笑,露出上下兩排大白牙,說:“我知道個好地方,我帶你去。”
好地方?
楊一鳴滿心疑惑。馬布里笑得如此開心,他口中的好地方到底是KTV,酒吧,還是更加喧囂的夜店?
楊一鳴中腦海中浮現出三里屯工體一堆夜店燈紅酒綠、人頭攢動的鏡頭。音樂聲大到可以把屋頂掀翻,但還及不上酒精作用下的男男女女們甩頭扭腰的力道。
不會是這樣的“好地方”吧?
楊一鳴想起那振聾發聵的音樂,不禁有些頭疼。
馬政委最終是讓楊一鳴失望了。他開著自己老款的路虎發現神行,帶著楊一鳴他們一行人的奔馳,從雁棲湖一路向南,借著晚上暢通的交通和左右穿梭,半個小時就殺到北京東北四環邊上的麗都區域,在一家名叫“胡桃里”的餐吧門口停住了車。
“就是這兒了。”
楊一鳴也從車上跳下來,看馬布里在路邊甩著他的五角星軍帽,要不是政委是個名人、北京市榮譽市民,他活脫脫就像一個招攬生意的土老外。
楊一鳴抬眼看馬布里招呼的這個地方。高達兩層樓的通透落地玻璃是整個店的門面,綠色的藤蔓從房頂搭下來,一直垂到店的入口。胡桃里三個紅里透粉的字藏在低垂的藤蔓后,另外還有音樂餐吧四個小字,在玻璃的最高處位置,展示著這鬧市中僻靜去處的實際功能。
“你對北京還挺熟的,這種地方都能讓你找到。”楊一鳴按在馬布里肩膀上,說道。
“我認識的地方還多呢。”政委咧嘴大笑,“你難道沒看過我擠地鐵的新聞照片?這叫入鄉隨俗。”
“好好,那你快帶我去體驗入鄉隨俗吧。”
楊一鳴和馬布里二人等于小春下車、與司機做完交代,就一起推門走進這家“胡桃里”。
三人找了個角落的隔間坐下來。晚上接近十一點,餐廳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桌,倒是有支流行樂隊的一男一女,伴著鍵盤手的彈奏,還在中央的舞臺上賣力演唱。
“這兒還可以點歌——你也可以掃桌上的二維碼,就可以替朋友送上祝福或者留言。留言會在后面的大屏幕上顯示出來。”馬政委如數家珍地介紹起這家音樂餐吧的特點。他深知掏出自己的手機,掃完二維碼,然后按了幾個字,不一會“One Night in Beijing ith Dr. Yang!!!(和楊博士的北京一夜)”的文字,果然就滾動出現在樂隊背后的大幅投影屏幕上。
楊一鳴離開了中國才不到一年,卻感覺自己像個沒進過城的土老冒,被馬布里這個“北京土著”秀了一把操作。
舞臺上的樂隊似乎瞟到了這條滾動留言,在完成一曲網絡熱門歌曲后,說:“好像有觀眾提到One Night in Beijing,不知他們的北京一夜會怎么樣。就讓我們把這首歌送給他們吧,希望他們今夜在胡桃里過得快樂。”
“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許多情。不管你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許多情。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走到了百花深處…”
馬政委點了精釀啤酒,裝在細長的啤酒杯里,深褐色的液體和綿厚的啤酒泡沫像時下流行的某款飲品的奶蓋,馬布里往嘴里送了一口,泡沫像白胡子一樣粘在他的上嘴唇上。
他又開心得用手背把泡沫抹掉。
“One Night in Beijing…”馬布里不會唱那些中文歌詞,但每次樂手唱到歌曲名字的這一句時,老馬總要興奮地也跟著哼一口,然后搖起腦袋,像個鐙亮的撥浪鼓。
“能隨便喝口酒的感覺真爽。”馬布里又大飲半杯啤酒,咂么一聲,開玩笑地說道:“可惜一鳴你,無酒精、頂多只能喝個蘇打水的日子,還得過上很多年。”
真被馬布里言中,楊一鳴照例選了蘇打水,于小春出乎意料地選擇放縱自己,點了一杯長島冰茶。等酒和飲品上齊,三人碰杯。
“恭喜你拿到總冠軍!”馬布里提說。
“恭喜…雖然最后一季沒有總冠軍,但有個完美的退役儀式。”楊一鳴回應馬政委的祝酒詞。
“恭喜…緣分!”于小春硬湊出一句,“緣分讓我們一年前相遇,一年后又回到這里,回到北京!”
“緣分!”馬布里聽得懂這個中文詞,很大聲地重復一遍。
酒杯再次相撞,馬布里干脆把杯中剩下的啤酒都喝完了。他又示意服務員送上第二杯。
“所以真的是one night in Beijing,在北京只待這一個晚上,明天就要去下個城市嗎?”
楊一鳴點頭。
“明天白天安排了什么活動。”
“早上在東單籃球公園給一個街頭籃球活動開球,中午和籃協的官員有個午飯會,下午有兩處的簽名會,晚上的飛機。”楊一鳴憑記憶回想道。
“到機場還有幾個私人會面,我給楊一鳴介紹的個人籃球團隊的成員,讓他見一見。”于小春不遺余力地補充。
“接下來還要去哪些城市?”
楊一鳴把此次中國行的其他七座城市挨個報了一遍,馬布里顯然都有到訪過,聽到每個熟悉的城市名字,都會嗯一聲以示回應。
“這些城市你都去過?”喝了長島冰茶的于小春臉色是豬肝紅,講話也主動了不少。他探出半個身子,湊近馬布里問說。
“去過。有的時間很短,但確實每個城市都去過。”
“哇。”
“但我最后還是選擇留下來留在北京。北京的一夜,就此變成很多夜。”
馬布里喝掉第二杯啤酒的一大半,又說:“這里面還有個故事,你們想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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