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平民籃球支配的恐懼，坐在替補席上楊一鳴太熟悉了。

    布雷克-格里芬、麥克-康利、布拉德利-比爾、CJ-麥科勒姆、肯巴-沃克。

    放在各自球隊，他們當然都是當之無愧的明星球員。但放在整個聯盟頂尖球員的行列，用夢之隊的標準要求他們，這五人當然只能算星光黯淡的“平民”。

    論純射手和球隊二當家，CJ-麥科勒姆比不上也同在這支夢之隊陣中的克萊-湯普森；得分能力超強的一號位，至少有斯蒂芬-庫里、凱里-歐文、拉塞爾-威斯布魯克排在肯巴-沃克和麥克-康利之前，他倆能不能和約翰-沃爾分出上下，也很難講；投突俱佳的得分后衛，布拉德利-比爾肯定要輸給上屆MVP詹姆斯-哈登，和達米安-利拉德也大抵在伯仲之間；而五人里名氣最大的格里芬，他現今大前鋒和中鋒雙修，老本行大前鋒位置上肯定不如安東尼-戴維斯，如果算上中鋒，那他的敵手更多，更不用說勒布朗-詹姆斯和凱文-杜蘭特這種身高也接近七尺的怪物前鋒了。

    但就是這樣一支平民版的明星球隊，卻打出21比3的攻擊波。

    在領先之余，更讓對手感到絕望。

    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個球會傳到哪里，下次進攻會由誰來終結，但你只知道場上的每個人都有充分終結比賽的能力。只知道對方會做出最合理正確的選擇。就像五個蒙面的殺手，五個黑衣人。他們長相一致，辨不清來路，籃球似在他們手中不斷傳遞的暗器。行蹤撲朔，走位飄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祭出殺招。五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人，每個人都看上去很普通，但每個人都能選擇最合理的時機和角度，穩穩給予一擊。

    一擊又一擊。

    因為不知道來自何處，出自誰手，所以這一擊又一擊，像割向凌遲處死的每一刀，即使每一刀都不至于致命，但每一刀都領向死亡！

    這就是平民籃球的恐怖之處。

    防無可防。

    楊一鳴熟悉這種感覺，是因為在上一季的總決賽第六場，他就體會過這種感覺。

    3比2，休斯頓火箭隊拿下在克利夫蘭的天王山之戰，回到主場豐田中心球館。輿論向好，不光因為取下天王山勝利的球隊，有大概率贏得總冠軍，更因為火箭隊從客場死里逃生，手握賽點，剩余兩個主場只需穩穩拿下一局，就可捧起夢寐以求的奧布萊恩杯。

    甚至早有好事的記者，提前擬好了火箭隊奪冠的標題，準備歌功航天城一年內的第二個總冠軍（休斯頓太空人隊先前拿下職棒大聯盟的總冠軍），大書特書休斯頓的體育崛起之路，而文章內容被提前泄露到網上，引得百萬次的轉發。

    其中不少人之所以轉發，正是因為心中認定，這是火箭隊的NBA總冠軍無疑了。

    難道已窮盡渾身解數，整個季后賽肩抗騎士隊的小皇帝，真能率一幫二流隊友靠三流教練的指揮，在全聯盟勝率最高的豐田中心連續搶下兩場勝利？無疑是天方夜譚罷了。縱然勒布朗-詹姆斯天神下凡，也恐難敵火箭隊三拳四手。

    但勒布朗-詹姆斯終究是勒布朗-詹姆斯——

    平民籃球。

    他居然反孤膽英雄之道而行之，他居然就用平民籃球，幾乎摧殘掉火箭看似已牢不可破的奪冠信心。

    如果憑一己之力不足以撼動全聯盟第一，那么詹姆斯就把自己的實力分配給隊友，再集全隊之力沖撞休斯頓人的城池！

    詹姆斯居然不再強攻，不再不容質疑地要球持球，不再高難度地背打后仰跳投和大心臟地干拔投出回應球，他在攻擊端幾乎隱身了，但他似乎又無處不在：詹姆斯不停地策應，給隊友擋拆，傳導球，指揮隊友跑位，甚至自己也像一名投手一樣無球跑動。他化身一名工兵爭地板球，像藍領中鋒一樣用肩背抗住對手的內線高位擋拆，再咬著牙沖搶前場籃板——那以前都是隊中特里斯坦-湯普森或小弟奧斯曼干的活，但是…

    但是當勒布朗-詹姆斯不再占據球權不再成為騎士唯一的進攻發起點和終結點時，他們反而變得無法防守。喬治-希爾可以控球，特里斯坦-湯普森擋拆，勒布朗-詹姆斯和凱爾-科沃爾同時按順逆時針的方向無球跑位，但兩人都是虛晃一槍，為了掩護真正在底線埋伏的凱文-樂福。樂福接球，身在空位對手的封蓋已經拼了出來。但他不急不忙，側方位運球一步，閃開飛撲的防守，直接把球塞到籃下直插的線路上。那線路上依舊不是老詹——他正拉開在弱側的三分線外牽制防守呢——直插籃下的是JR史密斯，他接球騰空而起，在空中拉桿繞過同時起跳的防守…

    低手挑籃嗎？不，打平民籃球哪兒來的這般好身手。只看JR史密斯在對手腋下鉆過，在空中繞到對方身后，回頭望月把球一甩！插入籃下的還有自己的隊友！依舊不是老詹——看那印第安納戰斧劈扣的架勢，大抵是小南斯吧。他大鵬展翅，蠻力炸筐！

    勒布朗-詹姆斯在哪里？這最后的回合里，他緊隨小南斯的腳步，從三分線外殺入禁區，也躍向籃筐——如果后者的扣籃有一萬分之一的可能偏出，他的鐵臂已經揮起一張網，能在空中把球兜住，扼殺這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為什么這組進攻出現了七位騎士隊的球員之多？

    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平民籃球。再也沒有勒布朗和小皇帝，有的只有全民即戰力。沒有人的角色是特殊的：拉桿的JR史密斯也可以換成持球的喬治-希爾，扣籃的小南斯也可以換成擋拆的特里斯坦-湯普森，沖搶補扣的勒布朗-詹姆斯也可以換成三分線外虛晃一槍的凱文-樂福。

    總之移形換影，總之撒豆成兵。

    這支化身平民的克利夫蘭騎士隊，在總決賽第六場打得休斯頓火箭隊徹底亂了陣腳。那是楊一鳴看得最為驚恐的上半場，像極了眼前這場中美籃球對抗賽的第二節最后五分鐘。

    當你的對手平凡得發指，又合理得可怕時，你能真心感到無從應對的絕望。

    每個人都一樣，就無法針對。

    像與一群影子作戰。

    而休斯頓火箭隊和影子作戰的戰果是：42比62。他們在主場落后對手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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