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件好事，這話不管從什么時候講都是對的。
以前的日子不像現(xiàn)在那么好，可也向往著過年，因為過年就有糖吃有肉吃，在外面打拼奔波的家人也會回來，一家人團圓過個年，吃著年夜飯，氛圍十足，吃得好，穿得好，這幸福指數(shù)也就上去了。
當然現(xiàn)在的日子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物質生活上去了，幸福感反而淡了許多。
有時候你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里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就能體會得到，來來去去就是那么幾個人，枯燥乏味，抱怨著沒幾個好看的節(jié)目了。
過年最煩的就是走親戚，要是就在縣里面也還好，頂多走幾步路，可要是隔了一個市區(qū)或者幾個省，那就比較難過了。
親戚之間，平時人情冷淡，半年不來上門一趟，一到逢年過節(jié)，就扎堆聚在一起，相互逢迎，相互客套。
尤其是家里有些年紀稍微大點的剩女，遇上一堆上大姑大媽等親戚，都會催著你趕緊戀愛結婚。
你說好不容易結婚了吧，到另一年，又會七嘴八舌的問你事業(yè)有成嗎？嫁個什么的老公？賺了多少錢？買房買車了嗎？讓人疲于應付，痛苦不已，恨不得拿掃把把她們全部掃出去耳朵才清凈。
總之過年走親戚，用方寧的話來說就是沒意思。
不過這個年還是要過的，總不可能不過年！
中國人傳統(tǒng)的春節(jié)，喜歡過年，喜歡人多扎堆熱鬧，喜歡那種紅紅火火的氣氛。
而方寧家也不例外，老早就準備好了。
門柱上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春聯(lián)貼滿門檐，倒著的福字貼在大門上，喜氣洋洋。
街道上的每個人的臉上的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們站在外面會用羨慕的眼神望著方寧一家，發(fā)出感嘆，“有錢人家啊！”
“燈籠掛高點！”
“再往左邊移一點！”
方爸指揮方寧和方微去掛圍墻上剩下的幾個紅燈籠，通上電源以后，亮了起來，紅色的光暈四散，點亮了四周。
方寧不斷呵氣，兩只手都插在口袋里面取暖，剛才手指頭在擺弄燈籠扣件太久了，差點被凍僵了，塞回口袋里能夠保暖。
他蹲在走廊臺階上，“老爸，咱們的年貨買了沒？”
“買了！”方爸說道：“多少要準備點放在桌上，到時候親戚來了，起碼有東西可以招待他們，不能太寒酸。”
方寧家內部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到處都是紅色的春聯(lián)，客廳懸掛著一盞大吊燈，晶瑩剔透。
“明天就過年了……”方爸感嘆一句。
“那今年這個年怎么過？咱們的親戚會不會來我們家過年啊？”方寧又問。
“這個事情，爺爺在聯(lián)系，看樣子是會在咱家過。”方爸點頭。
方寧蹲在地上，扳著手指頭數(shù)起來，“那咱們要準備的房間和床鋪可就多了，椅子，棉拖鞋，茶杯……”
“你們長大了，也要多操心，這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完成吧！”方爸說道。
“好！”方寧和方微同時點頭。
今天是小年，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
明天以后，又是另一個新的篇章，新的開始。
小年作為傳統(tǒng)節(jié)日，一桌子飯菜自然要搞得隆盛點，飯菜太多，容易造成浪費，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
這也是物質豐富的象征，換做是以前穿不暖吃不飽的年代，他們肯定是不敢這樣浪費糧食的。
奶奶和媽媽兩個篤信神靈的人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上午。
方寧進去看了幾眼，好大一個豬頭從鍋里被撈出來，熱氣騰騰。
剛出鍋的豬頭就放在砧板上，撒上蔥花醬油后，就放在了大盤里，其他的就是一盤水煮蝦，還有一碗米飯。
“星星啊，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奶奶問兒媳婦。
“還有十分鐘就可以祭擺城隍老爺了。”
“那快把豬頭端上去，別怠慢了老爺。”
方寧家也接了城隍老爺?shù)搅思依铮@算是封建迷信，可是家里兩個女人都相信有神靈保佑，其他人也反對不了。
城隍老爺廟宇被放在前面走廊上，三根香，青煙筆直向上飛去，香灰也越來越多。
豬頭肉等祭祀用品擺放好，方媽和奶奶拉著一家人過來拜老爺。
“城隍老爺老爺保佑，保佑我家兒子事業(yè)順心，開車一路平安，保佑我兒媳婦身體健康，保佑我家老頭子生意興隆，保佑你的信徒長命百歲，保佑我的孫子學習進步，考個好大學……”奶奶跪在棉布蒲扇上，雙手合十，念念叨叨。
神靈這東西，信者有，不信則無。
方寧向來不信的，爺爺和爸爸也不信，只不過該祭拜的，還是要祭拜，求個心理安慰。
…
東街，白龍廟小區(qū)。
程曦懶洋洋的躺在沙發(fā)上烤火，雞蛋般滑嫩的臉蛋被熱量映襯的紅彤彤的，一雙清澈的眸眨動，手指按著手機，柔和的屏幕反光出她那尖弧的臉龐，這個女孩確實有種讓人心動的資本，盡管眼下她的身子還沒長開……
她看完班級群的消息，想了想，拍了一張自拍，微微一笑，發(fā)給方寧，消息上附上：小年快樂！
沒過多久，方寧就回消息了，小年快樂，你也是。
程瑩從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洗了兩個蘋果，丟一個給她，痛心疾首地道：“看你臉上的花癡樣，魂都丟了，以前的恬淡的程曦哪去了？”
程曦俏臉一紅，“我們暫時還是朋友……”
程瑩打趣道，“我看要不了多少久，那個暫時就應該摘掉了。”
程曦微哼一聲，沒有反駁。
“我大一都讀了一學期了，可為什么連男朋友都找不到？”程瑩咬了咬蘋果，有些悲憤。
要說師范類學校也就算了，那里本來就女多男少，但是像她們體院校，男九女一的比率，居然也找不到一個讓她心動的男生。
“你眼光太高了！”
“不高啊？”程瑩說，“我早就過了女孩幻想的年紀了，不要求我的意中人是蓋世英雄，踩著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只要對我好就夠了，難道這樣的要求也算高嗎？”
“我聽蘇小，喜歡一個人他發(fā)光啊，如果你眼中沒那種發(fā)光，那就說明你要的人還沒遇到。”程曦微微一笑，“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讓你怦然心動的人，讓你覺得其他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太難了……”程瑩嘆氣。
方寧在后面陽臺看絢燦的煙花，無數(shù)煙火從堆疊的小區(qū)里爭相飛起來，在夜幕下炸成好看的飛灰。
手機微微震動，他看消息，程曦發(fā)來了一個自拍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明媚如花，清澈的眼眸，恬淡的笑，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嫵媚，構成了這個女孩美麗的瞬間。
方寧絢燦一笑，心里充滿了伊人甜蜜，扭過頭，一家人湊在一起打牌聊天，熱熱鬧鬧，頓時覺得幸福莫過于此。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一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讓這首詩千古流傳，都以為這是首情詩，可實際上這一首寫元夕的詩。
很多人往往只記住了前面，而忽略了后面的意義。
方寧細細品味著，“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嫻靜如水的月光，灑落滿地，細碎斑斕。
這個在月光下躊躇獨立的少年人，驀然回首，遙望萬家燈火，居然生出時光匆匆不復返的錯覺。
遠處是燈火闌珊，夜景繁華。
再回首，依然會有淚流滿面的感覺。
……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大年三十晚上。
家家戶戶穿新衣服，喜笑顏開，連小區(qū)院子里面的小狗都洗漱的干干凈凈。
方寧家熱鬧無比，許多親戚都來了。
六姨一家，金姨一家，黎鐵飛姐妹，還有解姑父一家，小爺一家，二爺一家……
親戚實在太多了，連方寧他么的大房子都有些容納不下了。
他們都是過來吃年夜飯的，人多才熱鬧。
方寧家的境遇一年比一年好，這是他們看在眼里的嫉妒在心里，以前大家都是各過各的大年三十，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以方寧家為核心的家族式雛形正在形成。
這些無形的凝聚力來源和方寧日益劇增的財力離不開關系。
不過方寧倒是樂意看著這樣的關系形成。
無他，人是群居性的動物，這種淫浸到骨子里的習慣從遠古時代母系氏族就開始了，雖說到現(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站在金字塔頂端，不需要再抱團取暖，但這種習慣還是抹不掉的。
更何況，在這么多親戚中，他算一個小輩，還未成年，也就意味著有壓歲錢。
這十幾個長輩里面，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給方寧壓歲錢，只有剛讀大學的黎家姐妹才不會給紅包，因為實在沒錢。
一晚上下來，方寧好話說了一堆，嘴皮子都干枯了，不過這收獲也不菲，基本上每個紅包里面拆開最少都有一百塊錢，尤其以爸媽爺奶的紅包最為豐厚。
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趙本山依舊活躍在舞臺上，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演員明星登上春晚的大舞臺，暫露頭角，對于他們來說春晚是一次難言的機會，但是對于坐在電視機面前的方寧他們來說，這些都是讓人一笑的電視節(jié)目而已。
大年三十晚上，每個人都在笑臉面對生活，哪怕是下一秒就有意外發(fā)生，也絕對不會愁眉苦臉。
畢竟，若是連這么一點希望都沒了，那也就沒有明天了。
爺爺拿出幾瓶五十度以上的白酒，親戚中能喝酒的大姨夫，六姨夫，細老舅，方爸等男人圍聚過來。
女人們自覺退出這個舞臺，把最亮眼的舞臺留給他們，退到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張火架桌上烤火嗑瓜子打牌看電視，順帶賭一下誰能喝到最后不倒。
方丹丹腹黑地問方寧怎么不參與到里面去？
方寧靦腆著道：“像我這種單純的男孩不適合喝酒。”
這話沒有任何毛病，他本來就還小，喝什么酒啊……
方丹丹，方沙沙幾個一齊鄙視，“我爸爸十歲就能喝酒了！”
方寧哼哼幾聲，不接話。
過了一會兒，方沙沙叫他過去打牌斗地主。
“你們斗的地主是誰？”方寧嗑著瓜子問道。
“你妹！”
“你罵人干嘛……”方寧斜著眼睛。
“我說是你妹方微的地主。”方沙沙一頭黑線，絕對自己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說話，雞同鴨講。
“哦哦，看來你們輸?shù)耐K的吧？”
方沙沙驚異，“你怎么知道？”
“我妹本來牌技就不錯，再加上你們三個笨的跟傻狍子似得，她要是不贏都沒天理了。”
“你說誰傻狍子呢？”三女橫眉豎眼。
“誰應誰就是。”方寧死鴨子嘴硬，強哼幾句，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黎家姐妹從外面買些宵夜回來，對大家說道：“外面下雪了！”
方寧他們也沒有追逐打鬧，一起跑到走廊外面，打開窗戶，就看到夜幕下窸窸窣窣的雪花飄落，靜默無聲，在月光的折射下，可以看到雪花薄薄的覆蓋了一層在地上。
許多在過年夜晚出來討要糖果的孩子們只能原路返回，還有那些耍龍燈的小孩們也只能望著簌簌而落雪花嘆氣。
到二零一一年轉點的那一刻，大家都停止了各自的活動，死死的盯著鐘表的指針。
“滴答—滴答—”
零點的時候，煙花爆竹的聲音準時響起，原本寂靜的小城像是沉寂的火山爆發(fā)出巨大的能量。
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整個黑夜都被點亮了，夜晚變成白天，沿江對面煙花連成一片，交輝相映，將波瀾不驚的江面也驚動了，隱隱有飛鳥的驚慌的聲音。
“蓬！”
鞭炮齊飛，煙花絢燦，爭相奪目，只為在這最后的時間里綻放最美麗的光景。
他們所有人都到了樓下，仰望絢燦到極點的煙花，那些煙花在夜幕下化成各種形狀的飛灰。
方寧的耳朵充斥著煙花的喧囂，遠處的微微笑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他也跟著微笑，可是笑著笑著就流下眼淚。
手機里面的短信和消息一條接著一條跳出來，都是新年快樂等祝福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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