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破爛嘍，收破爛嘍，廢鐵，廢銅，廢塑料盆嘍，破收音機，破電視嘍。”
1998年7月12日，楊安騎著三輪自行車在安城里沿街叫賣。此刻的楊安頭上頂著破舊的草帽，身上穿在一件洗的發白的破軍裝，褲腳卷到膝蓋，活脫脫一個“農民工”的樣子。
還是城里條件好，大家扔的廢品也多，雖然真是廢品，幾乎沒什么利用價值。現在這個年代但凡有利用價值的，都壓榨使用干凈。
轉了一圈，楊安又來到安城一中，他可不是來這里感懷，而是收廢品的，因為他知道學校的廢品、事業單位的廢品比一般家庭的可多多了。
“王大爺，來支煙，休息一下唄。”楊安熟練的下車，停車，掏出煙，遞上，一條龍，非常熟練。
“小楊你又來了，哎呀，我都和你說了多少遍，這事我不能做主，你看你，費這事干嗎。”值班室的老頭一邊說著拒絕的話，一邊接過楊安的煙。楊安這可是下了大血本，十塊錢一包的煙，這個年代算是好煙了。
“王大爺，不為那事，就和你坐坐，你看你一整天也沒一個人和你說話，我每天剛好路過這，正好休息一會兒，挺好的。”楊安很熟絡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樂滋滋的喝著。
“唉，你大爺我怎么都活了大半輩子，怎么會看不出你這小子想干嘛，小子，這事可沒那么容易。”王大爺瞥了一眼楊安，深深吸了一口煙。
“大爺，我知道不容易，我也不打算吃多，就是邊角料給我點，我也好換點錢交學費呀，我們一中學費可不低，每年還要交各種資料費，去年好還交了50塊錢體育館的費用呢。”
老大爺聽了眼角抽抽，嘆了口氣，說：“行吧，我先去問問，我們資料室有好多過期的報紙、雜志、卷子什么的。你明天早一點過來吧。”
“行嘞，來王大爺，接一支煙。您老歇著，我去在轉一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楊安心里樂滋滋的，連踩三輪車都有勁多了。
“咱老百姓今兒要高興，咱老百姓今兒真啊么真高興……哎呀，誰，誰呀。”楊安有些得意的唱著歌，突然一只破鞋子正正的拍在他的臉上，那味道，真是太酸爽了。
楊安停下車，張望著，有點生氣，真是的現在的人沒素質，不過沒關系，咱老百姓今兒真高興。
“對，就是他！”
楊安正準備騎車繼續往前走，突然沖出四五個人，面容兇狠，手上拿著粗粗的木棍。楊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見這群人沖到楊安面前，二話不說就朝楊安劈頭蓋臉的招呼。
“喂，喂，你們誰呀，你們干嘛，喂喂，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臥槽，啊~”
楊安一邊躲一邊喊，實在是雙拳難敵四手呀，混亂之中，他在三輪車上摸到一個東西順手就抓住，胡亂揮舞。
“啊~”
“小心，小心，別打啦，快停下。”
楊安抱著頭揮舞了幾下，發現刀劍棍棒都不見了，也停下來，看著前面的四五個人，真是莫名其妙，看來人不能得意忘形。
“喂，小子，你手上的瓶子哪里來的？”不知誰喊了一聲。
瓶子，什么瓶子？楊安一看，原來慌亂之中他抓著一個漂亮的花瓶，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應該是古董什么。這瓶子什么時候在自己的三輪車上？
“我靠，見鬼了。”楊安順手就要吧瓶子丟了。
“小心！別丟了！”對面一個壯漢向前一步，雙手伸向空中，那表情就像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他要接著一樣，“快給我。”
嗯？他們要這東西，不行，不能給他。楊安將瓶子抓好，藏到身后：“憑什么？”
“那是我的！你這小偷，快給我。”
小偷！楊安火氣上來了，被人稀里糊涂打了一頓還被當成小偷：“去你媽的，誰是小偷，啊，你說清楚了，不行，我要報警。”
“不能走，你今天不把瓶子的事說清楚，不能走。”對方又叫起來。
“你們講不講理，你說這瓶子是你的，你有什么證據啊！”
“你個小偷還講證據，好我讓你死心，他們來了沒有。”壯漢轉頭問了周圍的人一句。周圍的人都轉頭看看。
“咦，來啦。”
“小子，這下有你受的，哼，你還想報警，我們還想報警抓你，先把你打一頓再報警。”
說話間，一個婦女拉著一個小姑娘的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小姑娘明顯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嗯，這個小姑娘怎么有到面熟。
“囡囡，是不是這個人騙了你的瓶子？”等不及小姑娘喘口氣，壯漢就把她拉到楊安面前，指著楊安問道。
“喂，你可說清楚，我雖然是個窮收破爛的，但從來不偷不騙不搶。”楊安等小姑娘靠近了，才記起來是他早上碰到的一個女孩，抱著一個瓶子說要回收，他一看就知道小姑娘饞了，想換點零花錢買零食，可是楊安是收破爛的，可是不是受股東的，再說，他要這古董也沒地方賣，說以給了小朋友兩毛錢，叫她買糖果吃。可是，自己明明沒要這個瓶子，什么時候跑到自己的三輪車上的？
小姑娘看了楊安一樣，眼神有點閃躲，又再次哭泣起來。
“你看，還收不是，我們家囡囡都被你嚇哭了，你這小騙子，小偷！”
“你說誰呢，我還說你們演戲，不就是想訛詐錢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來。還好在小巷子里，這么熱的天也沒多少人。
………………
王子龍脫掉上衣，推著板車，他弟弟王子軒走在旁邊。如果楊安在這，他可能記得王子軒就是他回家時坐在他旁邊的那個沉默的男生。
兩人剛好經過，吵鬧聲還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王子軒皺著眉頭看了一樣，就看到了楊安在“舌戰群儒”很有他在車上的風采，他一下就記起來了。
“哥，過去看看。”
“嗯？好的。”王子龍很奇怪弟弟今天居然會想湊熱鬧，那就過去看看。
這時楊安死死護著瓶子，很堅決的說：“我不管你們怎么說，要我還這個瓶子也行，你們證明這個瓶子是你的，然后還要向我道歉，還有……”楊安動了動身體，看了看，“算了，就這樣了。”
“不行，你先把瓶子給我，不然我就抓你去公安局。”
“好呀，我也想去公安局。”
“你先給我。”
“不給！”
“哥，他是我同學，我覺得他不是騙子小偷。”王子軒悄悄和王子龍說了一句。
“嗯。”
王子龍上前一步。那幾個人就突然不說話了，楊安還在哪里罵著。
“咳咳，聽我說幾句，我弟弟說了，他不是小偷，大壯，你就道個歉，你看，你把人逼得，都不容易。”王子龍朝壯漢說了幾句話，轉頭和楊安說，“小兄弟，你把瓶子給他，這是他們家的，平時寶貝的不行。”
“王大麻子，你少管閑事……”那邊有人不服氣，不過叫聲戛然而止。
“行。”那個叫大壯的點點頭。
“哎，同學，是我，你還給他吧。誤會而已。”王子軒看著楊安一臉警惕的樣子，不得已，還是自己看口。
“嗯，行。不過，我不是小偷，也不是騙子。”說實話，楊安累了，也有點怕，他一個人對上四五個人，還都是本地的，真是百口莫辯。現在剛好有一個臺階，那就干脆算了，但他堅決不允許壞自己的名聲。
“那行，就這樣，大壯，瓶子給你，你給小兄弟道個歉。”王子龍從楊安手里接過瓶子，對著大壯說。
大壯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的閨女，又看了看王子龍，這才楊安說：“抱歉了。”
楊安揮揮手：“走吧。”
大壯領著一群人走遠，楊安一直看著那個小姑娘，小姑娘爾偷偷喵一眼楊安，看見楊安在看她又快速轉頭。楊安無奈的搖搖頭。這世界，他媽的做個好人也能被打，真是去他媽的。
回過神，楊安看著兩個說：“謝謝，我叫楊安，收破爛的，請問怎么稱呼。”
“王子龍，大家都叫我王大麻子。”
“謝謝子龍大哥。”
“王同學，你好，謝謝。”
“不客氣，都是同學。”
看著這兄弟倆，楊安咧咧嘴，突然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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