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曉雙是一個可憐人。

    家里有一個老父親，說是老，其實也才四十多歲不到五十，但看起來已經六七十歲了。滿臉鄒紋，頭發也有些花白了，都是因為日子過得苦，熬的呀。韋曉雙還有一個還在上初中的弟弟。她媽在生他弟弟的時候，大出血，死了。

    韋曉雙和弟弟差了五歲。而這五年里，其實她媽媽爸爸沒閑著，幾乎每一年半就要生一個，然而都是女娃，于是送人的送人，丟掉的丟掉。

    但在農村，沒有人會說殘忍，會說不人道。在他們看來，我就是要一個兒子，沒有兒子又養不起那么多女兒，生來干嘛，只好處理了。

    農村家里條件都不好，這樣連著生孩子，身體不可以避免的毀了。于是在生第六個孩子的時候，韋曉雙媽媽的身體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加之出血，生下孩子沒多久就死了。

    連她弟弟都是吃著百家奶長大的。

    農村每年都有好多人生孩子，韋曉雙他爸就是抱著孩子，每家每戶吃上幾口奶。好在那孩子好養活，就這樣飽一頓餓一頓的也長大了。

    等孩子稍微大一點，韋振濤丟下姐弟兩打工去了。沒辦法，家里的兩畝地根本養不起兩個孩子。

    于是從六歲開始，其實韋曉雙就開始照顧她弟弟了，既是做姐姐，又是做媽媽，要知道，她也才是個六歲的孩子。

    好在韋曉雙也是個爭氣的孩子，可能是因為機會難得，抑或是懂得知識改變命運這個道理，她從小到大成績都是全校第一，初中學校給她免了費用，高中有獎學金，也不要家里花錢。不然她還真沒機會上學。

    到了大學，因為上的師范類大專，她甚至還有富余的獎金補貼家用。

    等到她畢業了，好多學校都想要她去教課，甚至她的母校都問愿不愿意留下了進修任教。

    但是，一想到家里的老父親，一想到家里的弟弟，她還是放棄了很多在別人看來都是非常好的機會，回到家鄉那個破舊的小學當老師。

    這樣也好，每個月領著工資，連村里人都說韋振濤真是好福氣，這些年總算熬到頭了。

    小學工資雖然不算高，但是她也算是人才引進了，政府都有補貼，工作了兩年韋曉雙還把自己老家那兩間搖搖欲墜的土屋給拆了，建了兩間磚瓦房，那天韋振濤喝醉了，拉著韋曉雙的手哭著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韋曉雙知道，韋振濤這是高興呢。

    但是，蒼天無眼吶。韋振濤前些年是去煤礦里干活，工資低不說，條件還特別差，幾年下來肺出問題了。

    上周，韋振濤突然呼吸不暢，鎮里衛生院一檢查說，看不了，還是到縣城醫院看一看吧。

    韋曉雙帶著韋振濤，帶著家里幾乎所有的錢來到縣城，卻不曾想剛剛出車站，包里的錢就被偷了，包上又一道缺口，是被利刃割的。

    那一刻，一直很堅強樂觀的韋曉雙第一次覺得天都塌了。她抱著父親坐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眼神漸漸失去神采。

    甚至連她被楊陽帶到醫院，她都沒反應過來，只是機械地跟著人走。直到楊陽辦理好所有手續，躺在病床上的韋振濤不停叫喚她的名字，韋曉雙才回過神。

    唉，這次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不是因為錢被偷了，不是因為父親生病，而是在她看到希望的時候，老天爺又把她的一切全部奪走。三重打擊之下，難怪韋曉雙心理崩潰。

    “雙兒，要不咱出院吧。”

    韋振濤看著有些出神的韋曉雙問道。他以為韋曉雙實在擔心醫藥費。韋振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住院，吃藥，每天都要花不少錢的，更別說他們現在的錢可都是別人借的。雖然楊陽來了幾次，都說不要擔心錢的事，但在韋振濤這樣農村漢子看來，是不花自己的錢心里不然心里不踏實，而且心里還心疼，這可是都是要還的。自己這病自己心里清楚，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再熬幾年，看著女兒出嫁，看著兒子長大，就踏實了。要是能看見兒子結婚生子，那這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韋曉雙轉頭看了看韋振濤，起身幫他把被子蓋好，說：“不著急，醫生說還要幾天呢。”

    韋振濤嘆了口氣：“雙兒，都是爸爸沒用，拖累了你。爸身體沒事，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一百斤糧食我都能挑起。“說著韋振濤還要下床，展示一下自己健康的身體。

    “爸！聽我的。你安心吧。”

    “欸，就是苦了你呀。”

    韋曉雙按住韋振濤，拿起暖壺瓶說到：“你別動，我去打壺水。”

    剛出了門口，韋曉雙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苦，能不苦嗎？從小到大沒有媽媽的關愛，父親又是一個大老粗，自己還要照顧弟弟。無論是獎學金還是大學勤工儉學，自己一分錢都舍不得亂花，全都補貼家用。

    二十歲，雖然長得不錯，卻沒幾個人敢娶她，因為都知道，娶了她還要照顧她一家子，這年頭大家條件都不好，家里要是多個兩口人，日子還過不過了。

    一邊打著熱水，一邊回想這幾天的事情。

    她問了，短短幾天，楊陽已經往醫院里存了5000塊錢了。住院費用倒是不貴，藥貴呀。據說還有好幾種進口藥。

    當然5000塊錢也還沒用完，就這已經是韋曉雙大半年的工資了，還不知道父親還要住院幾天，還要吃多少藥呢。

    楊陽，這些天還真是多虧了他。

    水滿了，韋曉雙提著暖壺瓶一邊走，一邊想。這幾天的接觸，韋曉雙覺得楊陽倒是一個不錯的人，甚至還有些傻傻的樣子。不怎么會說話，卻是個心細的人。每天都來看自己的父親，當然，韋曉雙不是傻子，從楊陽那副扭扭捏捏的樣子也知道，他來看韋振濤是假，來看自己倒是真的。

    喜歡自己？韋曉雙是不敢想的，自己一個土土的村姑，條件也不好，而對他，自己倒是真的感激。要是沒有楊陽，韋曉雙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走到病房，傳來韋振濤的聲音：“哎哎，小楊你說你來就來，還買什么東西，你看你這幾天買的都沒吃完呢，這不是糟蹋錢嗎！”

    韋曉雙直到是楊陽來了，放慢了腳步。

    里面楊陽說到：“叔，都是些不值錢的吃食，怕你這幾天沒胃口，這些水果很新鮮，你多吃點。”

    咦？這楊陽挺能說嘛，不像是前幾天一副木訥的樣子呀。

    “我們鄉下人，那有那么嬌氣，每天都有白米飯，還有肉，還什么沒胃口。我當年一年都吃不了一次肉呢，現在生活真是好了。”

    額，老爸怎么也變得這么能說會道。韋曉雙不由得靠在門邊，偷偷聽著里面兩人說話。

    “韋，韋曉雙呢，她怎么不在？”

    “哦，雙兒說說去打開水了，這都好一會了，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坐，你坐呀，坐床上。小楊呀，這些天真是多謝你，要不是你，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雙兒倒是懂事，可是女孩子到底不如男的見識廣。不過，要我說我們雙兒還是好的。上過大學，有文化呀。就是我這副樣子拖累了她，都二十了，還沒個對象呢？小楊你呢，你多大了，有對象了嗎？”

    這，老爸這是要干什么。韋曉雙本來還想多聽一聽，這下連忙進屋，打斷韋振濤的話。

    “爸，我回來了。”

    只見韋振濤半躺著，楊陽坐在床邊，給韋振濤撥了一根香蕉，而那張韋曉雙坐的凳子上則是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

    她這一出聲，三人都轉頭看著韋曉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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