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正式開始——”
“歡迎各位媒體朋友能夠參加此次由華夏政府主辦的新聞發布會，這次發布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給三天前在網絡上瘋傳的游樂場視頻作出解釋……”
鄭竹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我相信正在觀看本次發布會的觀眾們，也十分好奇，那么就由我代表華夏政府，來向各位解釋一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所謂的‘游樂場事件’，事實上是華夏政府與我旁邊的這位嚴修澤先生共同合作的一起、針對恐怖組織的抓捕行動……”
“而這位嚴修澤先生，則是我國的絕密計劃之一……‘超級戰士計劃’所培養出的超能者。”
無數的攝像頭此時都對準了還坐在座位上的嚴修澤，直播影像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特寫，無奈之下，嚴修澤只得抿著嘴唇，微笑起來。
在簡單地作出說明之后，鄭竹輕呼了一口氣，沖著各大媒體點頭示意，緩緩道：“下面是自由提問時間。”
一瞬間，上百家媒體的代言人幾乎是同一時刻舉起了右手，鄭竹裝模作樣地挑選了一番，伸手指向了第一排的一名年輕女性：“華夏日報的這位，來。”
那名年輕女性似乎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沉穩道：“請問嚴修澤先生，三天前的游樂場視頻中的那個擁有超能力的人，真的是您本人嗎？”
嚴修澤答道：“是的，確實是我本人。”
“當時您真的是如同剛才新聞發言人所說，參與了特別的抓捕行動嗎？為什么會選在人流密集的游樂場內呢？”
“確實是我與政府合作的一項針對一個恐怖組織的特別行動……至于為什么選在游樂場，這只是一個基于現實的成熟考量，具體的分析報告，發布會之后會公布在相關網站。”
一切都和之前彩排背的稿子一模一樣。
“恩……這位，對，天都日報……”鄭竹完全忽視了都快擠到臺上的幾個權威外媒的舉手提問，而是直接點名了第二排的一名中年眼鏡男。
“那么，嚴修澤先生，請問您是經由一個怎樣的契機，而變異為超能者的？”眼鏡男扶了扶鏡框，問道。
“這個目前還涉及到政府的一些機密，我暫時不能透露，不過在時機成熟之時，這些絕密的文件都會逐漸解密，還請各位能夠耐心一些。”
“嚴修澤先生，可以當眾展示一下你的超能力嗎？”
鄭竹很配合地從一旁的工作人員處接過一根小臂粗細的木棒，嚴修澤也很配合地動用空氣刃將其一下斬斷。
“哇哦……”
不僅僅是整個發布會現場，就連守在電視機前以及電腦前的觀眾們都被這神奇的一幕鎮住了。盡管網絡上立刻就出現了質疑的聲音，但大多數人還是依靠自己的理智相信了這一幕，畢竟華夏國政府的首腦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為了創造一個極易拆穿的謊言而損害政府的公信力呢。
“切……沒什么變化了嗎？”陷在沙發中的蒙面人伸了個懶腰，明顯對于目前為止，嚴修澤的發言十分不滿：“完全就是打官腔嘛……哼，太讓我失望了。”
不過他說的話倒也沒錯，一直到目前為止，嚴修澤都是一字不差地重復著早就準備好的答案，看起來就像是個提線木偶一般。
同樣，一直到目前為止……還沒出什么亂子，鄭竹松了口氣，心里這么想到。
那名眼鏡男也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最后一題，照著念了出來：
“嚴修澤先生，請問作為華夏國首個超能者，你是否會始終站在正義的一方，成為打擊違法犯罪、維護人民利益、守護世界和平的超能英雄呢？”
嚴修澤低下了頭，竟閉口不言起來。
新聞發布會一下子變得有些安靜起來。
鄭竹戳了戳好像失魂了一般的嚴修澤，小聲嘀咕道：“誒！問你話呢！忘詞兒了？”
末了，嚴修澤猛地抬起了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神色認真，斬釘截鐵道：
“不會！”
眼鏡記者：“？？？”
鄭竹：“哈？”
一眾媒體：“……”
原本倚在發布會門框邊的蘇少卿直接驚得把手頭的煙都掉在了地上。
坐在寢室內守著電腦直播的肖默更是直接把剛剛喝得一口汽水噴到了屏幕上！
不僅僅是他們，所有守在直播前的觀眾們，都一臉懵逼……
“等……等一下……”鄭竹扯了扯嚴修澤的衣服，低聲道：“這是現場直播，你不要搞我！”
“我沒有啊……”嚴修澤無奈道。
“最近幾天嚴修澤先生由于傷勢剛剛恢復，可能……”鄭竹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正準備解釋一二……
“我沒病，你先聽我解釋一下行不行？”嚴修澤一把甩開了鄭竹的手臂，奪過了眼前的話筒。
“喂，喂。”試了試話筒的音量，嚴修澤繼續道：
“各位媒體朋友們，此時守在直播畫面前的觀眾朋友們，我是嚴修澤。”
“首先我要對身邊的這位新聞發言人說聲對不起，浪費了他精心為我準備的稿子。”說完還瞥了一眼鄭竹。
大爺求放過……鄭竹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出了這么大的直播事故，嚴修澤這小子還特意把自己提前準備好稿子的事兒給抖摟出來了，真不知道回去上頭會怎么處分自己。
“不論任何人，在公共場合，總是期待著向外人展露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而因此將自己或許更為真實不堪的角落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畢竟人們都會向往美好的事物，既然如此，那么選擇性地讓別人只是獲知自己好的方面，自然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單單是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普通人都是如此，身為公眾人物，自然會更加愛惜羽毛……但相應的是，公眾人物在‘隱藏真實’這一方面，事實上要比普通人要艱難得多。生活在聚光燈之下的他們，很難說能夠有一個絕對安全的私密空間——當然，我也明白，身為公眾人物，享受著普通人無法擁有的名望資源，轉而接受民眾的監督，其實也是很公平的一件事情。”
“與此同時，這些公眾人物，還承擔著要作為道德楷模的責任，可事實上確是，這些被普通人所奉為楷模的名人們，似乎并沒有真正肩負起教化大眾的重任，反而是頻頻不斷地有丑聞曝出……”
“每每有哪個明星出軌、吸毒、或是國外政要事實上和財團相互勾結這樣新聞出現，人們總是或感嘆或咒罵，甚至不可置信，原來這樣完美的、居于云端的名人們也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而他們往往忽視了一點，那就是——即使是再如何家喻戶曉的公眾人物，事實上也和普通人別無二致，吃著差不多的飯食、同樣也生活在鋼筋水泥構建的房子里……那些所謂的公眾人物，從本質上來講，與正在收看直播的各位同樣，都是人類。”
“即使是我這樣已經變異的超能者，也不可能不吃不喝，長生不死……我們大家其實，是同類。”
“我們不是神，自然不可能擁有神性……和各位一樣，身為同類的我們，也擁有一樣的人性中的劣根性，也一樣擁有自私、貪婪、恐懼、悲傷等負面情緒。”
“可為什么明明就是同類，各位卻一定要以更高的道德標準、更規范的行為準則……來約束所謂的公眾人物呢？”
“而且……不僅僅是一些缺點……”嚴修澤喘了口氣，接著道：“公眾人物們，他們的優點，似乎也被人們無限放大了。”
“明明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倘若是一些流量明星們堅持拍戲，粉絲們往往便會感嘆其人之努力，實在前所未有……每每看到這里，我總會有些疑惑，難道努力工作，不是每個人都曾有過的經歷嗎？還是說，在場的諸位媒體朋友，哪一位沒有加過班？”
“所以呢，說了這么多，我只是覺得，不管是公眾人物的優點或缺點被無限放大，似乎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對所有人來說都是。”
嚴修澤說完，并未理會眾人呆滯的表情，反而低下了頭，仔細地思考了一陣，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抬頭道：“說回我自己。”
“剛才這位天都日報的媒體朋友問了我一個問題……作為華夏國首個超能者，是否會始終站在正義的一方，成為打擊違法犯罪、維護人民利益、守護世界和平的超能英雄……”
“很抱歉，我并不能作出任何相應的承諾……英雄這個稱謂對于我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在沒有成為超能者之前，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四學生，畢業即失業，我甚至都沒有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平日里我也是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愛好也只是打打游戲、看看小說、追幾部動漫之類的……除了一點兒對于人生的思辨以及生活上的小聰明之外，完全沒有什么可以稱道之處。”
“可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我，卻在短短的幾小時時間內，經歷了從普通人到超能者的蛻變……難道從今往后，我就要成為一個以天下為己任、以世界和平為己任的超能英雄了？”
“對不起，我做不到。”
“如果單單以個人武力的角度上來看，我確實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頭。”
“可若是以心靈的廣度來衡量，這個世界上還有不計其數的人把我遠遠拋在了后面，我的性格中仍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缺憾，這不是一時間能夠完美彌補的。”
“所以我不能違心地告訴你們，我會成為一個一心為公，徹底拋卻個人私利的超能英雄，這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嚴修澤話鋒一轉，臉上突然掛上了笑意：“不得不說，我確實有些愛上超能英雄這個職業了。”
“在打擊犯罪、拯救弱小的過程中，我似乎得到了之前所從未有過的滿足感，這讓我覺得，或許我有潛質，能夠成長為一個真正的超能英雄……”
“但我希望各位能夠明白一個道理……我之所以選擇了這條道路，并非是出于任何崇高的目的，只是因為，我從中可以獲得久違的道德滿足感……以及內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我這么做，僅僅是為了自己。”
“曾經有一位前輩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要完成的使命，但在完成這項使命之前，至少我們……”
“至少我們……都有的選。”
“這是我自己，經過慎重考慮，所選擇的使命。”
“秉承著這樣一份自私的信念，我會學著開始怎樣做一名合格的超能英雄……我只希望，各位不要對我寄予太高的期望，但也請好好看著……”
“我會努力把這份自己所認可的工作，做到最好！”
“這就是我想說的話。”嚴修澤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沖著在座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以上。”
發布會的現場依然安靜地落針可聞，很長一段時間內，所有人都沉浸在嚴修澤剛剛的那一番話里，難以回過神來。
不知是誰帶頭，鼓掌聲如同一道驚雷在現場炸響，緊接著好像起到了什么聯鎖反應一般，整個大廳內掌聲雷動！
“這小子……”鄭竹無奈地看著身旁已然坐下的嚴修澤，也輕輕地鼓起了掌。
不僅僅是在現場，坐在直播前的不少觀眾，甚至是有直播公屏的許多大廣場上，無數的群眾竟然山呼海嘯般喝彩起來！
而遠在陰暗房間內的蒙面人此時也站了起來，慢慢伸了個懶腰，哼著不知哪一國的民謠，慢慢離開了房間。
……
“鄭局……”一名工作人員默默走到了鄭竹身旁，在他的耳朵旁低聲道：“網上的炸鍋了！關于嚴修澤的帖子滿天飛。”
“炸鍋了？”鄭竹眼睛一瞪：“那你不趕緊組織有關部門刪帖，跟我匯報個什么勁兒！”
“不是……”工作人員搖了搖頭，悄聲道：“絕大部分都是好評！”
“好評？”鄭竹一愣。
“都在夸嚴修澤真實，誠懇……好像，好像不需要我們事先準備好的水軍洗地了！”
鄭竹眨了眨眼睛，小聲嘀咕道：“真是見了鬼了……”
就在發布會一片掌聲之際，一名看起來少說也有一百六七十斤的胖子從媒體席位上站了起來，沖著臺上的嚴修澤大喊道：“嚴先生！嚴先生！我是STEAM快訊的簽約記者，有個問題想要問您！”
“誒！未經許可不能隨便提問！”鄭竹趕忙站起來制止了這個胖子，隨即有些奇怪：“我什么時候邀請STEAM快訊的記者來發布會了……”
“沒關系，你問吧。”嚴修澤卻笑著道。
胖子因為太過激動，稍稍有些氣喘，平復了心情之后，接過了話筒，嚴肅道：“嚴修澤先生，請問您的外號是什么？”
“外……外號？”鄭竹直接驚了。
“是啊，一般超級英雄不都會有個外號么？”
“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嚴修澤咧嘴道。
我怎么不知道？鄭竹再次懵逼。
“想個酷炫的名字，我也是絞盡腦汁……聽好了……”
嚴修澤此時一下子跳到了前臺中央，摘下了墨鏡，露出了自己那雙詭異的白色眼睛……
“我的名字是……”
“風暴眼！”
………………
（第一卷：《超能者起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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