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楚暮醒來,意識回歸肉身,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中年人。楚暮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鼻子發(fā)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見到了自家長輩的孩子一般。
楚暮自小就比同齡的孩子要心智早熟,特別是被邪藥王抓走的那幾年,他的心智成熟速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想象。那個時候,他每天都活在膽戰(zhàn)心驚當(dāng)中,見慣了邪藥王用各種極端殘忍的方法殺害其他生靈。
而且在那種殘忍可怕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一個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還要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不能讓邪藥王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便是在那個時候鍛煉了他面對一切都能處變不驚的意志。
但是當(dāng)楚暮面對中年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筑起的堡壘驟然坍塌,在中年人面前,他就是那個未滿十四歲,還沒有成年的孩子,而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少年。
“師尊!”
楚暮跪在中年人面前,抬起頭望著中年人的面孔,眼睛中不自覺蒙上了一層晶瑩。
中年人微微一笑,將楚暮拉起來,道“暮兒,你來了。”
楚暮站起身,點(diǎn)頭道“師尊,我來了!”
“哼,好一場師徒情深的畫面,可惜,天均,你已經(jīng)隕落了,而你本該與這少年的師徒緣分也被斬斷。”玉石般的眼球中傳來冰冷淡漠的聲音。
楚暮看向那玉石般的眼球,僅僅只是看了一眼,楚暮竟然有種心神不穩(wěn)的感覺,幸虧大羅仙樹發(fā)光護(hù)住他的元神,否則他的元神很可能直接崩潰。
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楚暮收回目光,他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太可怕了,楚暮從未有過如此可怕的感覺,就是面對邪藥王,面對之前看到的相柳天尊的意志,他也沒有如此可怕的感覺,看上一眼就差點(diǎn)身死。
中年人寬厚的手掌落在楚暮肩頭,頓時一股溫和的力量沒入他的體內(nèi),這股力量像是純凈的山泉沖刷著楚暮的肉身,滲入楚暮的元神。楚暮只覺精神抖擻,之前在黑暗中行走留下的暗傷悉數(shù)被清除干凈,動蕩的元神穩(wěn)固下來,盤膝坐在大羅仙樹樹冠中的鳥巢里。
不過隨著這股力量沒入楚暮元神,一直安安靜靜扎根在氣府洞天的大羅仙樹發(fā)生了異變,龍軀般的根莖從虛空和冥淵劫土中拔出來,隨后直接消失在氣府洞天,速度快到讓楚暮的元神都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
大羅仙樹在外界顯化,樹冠輕輕搖曳,長滿樹葉的樹枝輕輕觸碰著中年人。紫金色的大羅仙樹從大羅仙樹上流淌下來,一縷縷大羅仙氣如同靈蛇般纏繞在中年人身上,慢慢滲入中年人體內(nèi)。
中年人看到大羅仙樹,雙眼之中流露出一抹遺憾與心疼,寬厚的手掌在大羅仙樹的樹葉、樹枝和樹干上撫摸,仿佛一位慈愛的父親撫摸自己的兒女一般。
“大羅,是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hù)好你,竟然讓你受到如此重創(chuàng)。”中年人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沉痛自責(zé)之色。s
楚暮知道,大羅仙樹曾經(jīng)便是跟隨著師尊的靈根,號稱天地間第一靈根。如今的大羅仙樹受到過難以想象的重創(chuàng),完整的大羅仙樹不知被外力強(qiáng)行分成了幾份,眼前的大羅仙樹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大羅仙樹的樹枝在中年人背上輕輕拍了拍,好像是在安慰中年人,告訴他不要自責(zé)難過。只是大羅仙樹的靈智早就破滅消散,即便殘缺的大羅仙樹仍然不容小覷,但是卻沒有完整清晰的靈智存在。然而即便是如此,在大羅仙樹感應(yīng)到滲入楚暮元神的那股熟悉力量,烙印在其沒一寸軀體中的本能讓他離開了氣府洞天,來到外面與中年人相見。
“天均,若是你當(dāng)年不一意孤行,答應(yīng)吾的條件,如今的你仍然是這方世界的最強(qiáng)者,可以永生不滅,代替吾主宰這方大世界。但是你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不僅葬送了你自己,便是連這株靈根也差點(diǎn)隨你一同毀滅,你可曾后悔?”眼球中傳來聲音,如雷霆炸響,分不清男女。
中年人眼神浮現(xiàn)冰冷之色,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道“上蒼,有時候活的越久就越怕死,便是那些高高在上,號稱壽元無盡的天尊也不乏如此。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比性命要來的更重要,比如尊嚴(yán)。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尊你敬你?答應(yīng)你的條件,出賣生我養(yǎng)我的世界,成為你的走狗,屈服在你的腳下,我做不到,我的弟子們也做不到。我們寧可戰(zhàn)至最后一個人,流盡最后一滴血,也不會去做你的走狗。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無愧于心,無愧于天地眾生,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冥頑不靈,哼,天均,便是放眼三千大世界中,你的天資悟性也是吾所見靠前的,可惜,你太不識好歹。半步超脫又如何,便是你最后涉足超脫,同樣是身死道消的下場。這方世界終究會落入吾的掌控,這里的所有生靈將祭祀吾,吾將是這里真正的主宰。”眼球中的聲音再次傳來。
“休想!”
憤怒的咆哮聲像是從楚暮的胸膛中噴涌出來,楚暮的雙眼像是兩把燃燒的火炬,綻放出異常璀璨的光芒。
“哈、哈、哈”
中年人仰天大笑,拍了拍楚暮的肩膀道“好,好,這才是我的弟子。上蒼,你看到?jīng)]有,即便我已經(jīng)隕落,但是我的弟子還在,我的傳承還在。野火焚燒山林,一場雨露過后還會生機(jī)蓬勃,因?yàn)橛邢M姆N子存在。我隕落了不要緊,只要我的弟子們還在,你就休想霍亂這方世界。”
楚暮感覺到那只碩大無邊的玉石般眼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過有另外一股力量在護(hù)持自己,保證自己不會受到那玉石眼球的傷害。否則自己看那玉石眼球一眼就已經(jīng)死了,更何況是玉石眼球的目光主動落在了他身上。要知道,之前他在看向玉石眼球時帝兵碎片的力量仍然在護(hù)持他,在那種情況下自己仍然差點(diǎn)隕落,可想而知這玉石眼球的可怕。
玉石眼球身下的幽邃黑暗涌動,在玉石眼球身下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王座,王座上是神秘絢麗的紋路,如天邊多彩的云霞,流動著繽紛的色彩。
玉石眼球緩緩落在巨大王座上,在落下的過程中,玉石眼球扭曲變化,最后化作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身后光明無限,一雙眼睛明亮澄澈,散發(fā)出包容世間萬物的博大氣息,讓人心生好感。但是偏偏他的身下是幽邃黑暗化成的王座,兩者本來應(yīng)該對立,卻組成了一種古怪的和諧畫面。
白袍中年面無表情,仿佛是玉石雕刻而成的雕像一般,那種非男非女的聲音從白袍中年那里傳來,道“天均,如若當(dāng)初你不一意孤行,這個弟子在你的教導(dǎo)之下的確會有一番造化。但是,你執(zhí)迷不悟,逆天而行,他又怎么還能算作是你的弟子?”
之前任憑玉石眼球說什么,中年人都沒有動容,但是聽到這句話,中年人眼中卻流露出愧疚和遺憾之色,張了張口,最后卻沒有說出什么。
楚暮屈膝跪倒在中年人面前,低下頭道“師尊,您曾經(jīng)說過,我是您的弟子,永遠(yuǎn)都是您的弟子,這一點(diǎn)不會改變。”
中年人釋然,手掌落在楚暮頭頂,道“沒錯,你的我的弟子,永遠(yuǎn)都是,即便為師逆亂命運(yùn),這一點(diǎn)永遠(yuǎn)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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