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龍瀟雨從宮殿中走出，已經是午夜時分。單手摘下眼鏡，瞟了一眼草薙陽子，臉色看不出有絲毫的喜怒：“真不愧是高天原，管理一個地區的組織行事果然滴水不漏。”

    “您過獎了。”草薙陽子躬身行禮，對于龍瀟雨的話語沒有一點的意外，“神魂命對于情報的掌握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您完全無法在里面看到有可能對高天原不利的情報……”

    還未說完，她便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般，微微后退一步，以及其微妙的距離躲開劃過的鐮刃。龍瀟雨自然沒有指望這一擊可以命中草薙陽子，反手握著鐮刀刀柄，面色不悅：“的確是出色，出色到想要將可能威脅到高天原的安穩的‘敵人’不動聲色地處理。”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能夠成為出色，難道您不這么認為的嗎？”草薙陽子手中的勾玉不斷地碰撞著，龍瀟雨還未來得及反應周圍的時間便被減速。更加令她意外的是，她并沒有處在時間減速之中，還能夠自如地活動。

    “我想我作為總領這么多年的時光中，給予了你們充分的自主權力，但是我可沒有教過你們應該如此對待一位貴客。”陽子沒有位置沒有挪動分毫，只是手輕輕地抬起，一個人影保持著即將出刀的姿態被從靈氣的氤氳中拖出。

    他的表情帶著目標即將得手的自信和目標絲毫沒有察覺的輕蔑，然而從他的身上卻無法感知到任何的一點殺意。

    一名暗殺者想要進行攻擊的時刻，盡管身體的肌肉記憶早就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精神永遠會先于肉體而發散而出。正是因為對暗殺目標發動攻擊這樣的想法的出現，肉體才會緊跟而上發起進攻，如此的階段是無可避免的……除非對他來說殺死一個人就像是本能一般。

    這是純粹的瘋子，沒有任何理性的規劃也沒有敵我力量的判斷，他最正常的思想便是殺戮，也只有如此的人物才會把殺人作為本能，使得目標完全無法感知到來自于他的殺氣。如果這樣的瘋子被放到外界之中，會立刻對任何進入他視野的生命體發出進攻，不會思考任何的如何殺死目標用什么樣的方法殺死殺死之后又有什么樣的感覺，腦中只剩殺戮二字，可謂純粹的野獸。

    哪怕是龍瀟雨，也只在羿的監禁層見過如此嗜血的野獸，任何一位殺手就算是傳奇一般的“冰翼”，也會有短時間的殺氣的釋放。盡管他對于自身氣息的掌握程度能讓釋放時間持續不到0.02秒，遠低于人類的反應時間，卻還是不可否認地釋放而出的那樣的殺死目標的精神。

    “這是神魂命作為情報掌握者的手段之一，如果判斷出如此的情報對高天原的存在有著巨大的威脅，便會把這些‘殺戮鬼’釋放而出。”草薙陽子手腕一轉，被稱為殺戮鬼的人影便化為的血霧在空中爆開，只剩一個形狀完全不規則的神格懸浮在空中。

    神格的完美的晶體，每一位神的神格都有著數學上堪稱完美的切割面數和接近球體的形狀，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形狀不規則的神格，任何一顆自然形成的神格都是完美而無缺的。

    “事實的確是如此，這個世界給予了神太多的眷顧，不規則而扭曲的天然神格出現在世間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殺戮鬼’也沒有違反如此的法則，因為它是完全的‘人造’產物。

    “他們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兒，在極度瘋狂和血腥的環境中成長，每日的用來補充營養的事物便是魂之境沒有完全剝離的神格。這樣的孩童如同蠱毒一般廝殺著，百名之中只有一名能夠活下來，成為你現在看到的‘殺戮鬼’。他們因為吸食了太多各式樣的神格和受到不同神魂之境的影響，加之自身所見的瘋狂之物，神格的還未來得及成長便被其他的神之力所侵蝕扭曲破碎，等到形態固定下來的時刻，他們的神格完全不具備任何數學的完美，只有來自于最瘋狂精神的扭曲。”

    神格落在草薙陽子的手中：“就算是如此，他們作為神還是不完整的，魂之境是由被吸食的神格殘留所組合起來的，相互混雜之下甚至連屬于自身的一個明確的意識都不具備。”

    這無疑是極度違反人道主義的行為，不論是剝奪他們身為人類的精神還是在幼時強迫他們陷入瘋狂，亦或者奪取他們的自由權利，任何一條單獨拿出去足以受到來自于世界各地的指責……龍瀟雨卻絲毫不覺得其中存在著如何的不妥，只是扛著亮黑色的鐮刀，瞇著眼盯著草薙陽子，既沒有阻止她的話語也沒有插嘴的打算。

    “但是他們對于我們來說，是一石二鳥的方案，既能夠培養出一群忠實的野獸，還能夠將神格上殘留的魂之境徹底的剝離——我承認這很血腥和瘋狂甚至是將生命視為草芥的行為，然而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比這些來說更加高效而廉價的魂之境剝離手段。”

    “我可不是來聽你解釋的。”

    龍瀟雨轉動了一圈手中鐮刀，鐮刀柄的末端直指草薙陽子的眉心：“蘇星極可能不會對你出手，但是我可無法保證這一點。只要我認為你有任何的危險行徑，這便是最好的行動的理由。”

    “可是您并沒有這么做。”草薙陽子輕輕地一捏，扭曲的神格便在手中化為了粉末，混入靈氣的氤氳之中消失不見，“經過這件事以后您可能很難對于高天原抱持有信任，甚至是某些情況下我的話語你也會將其當做是開脫的手段——這是我對于部下的管教無方，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懲罰，只是希望您能夠明白，整個高天原中也只剩我還是為了您和他著想的，哪怕是老祖他們仍舊只會考慮著家族的興盛和延續。”

    “這么說是威脅咯？你可不要忘了草薙陽子首先是什么其次才是什么，不論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絕對無法對你抱持著足夠的信任。”龍瀟雨說著，單手持著鐮刀，間斷指著草薙陽子的眉心。

    “如果我說我首先是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才是高天原的總領，想必也會激怒您吧？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般，有些事物及其的瘋狂與超乎了任何的理解，但是要在這個世界上如同一個普通人般活下去，對他們感到麻木是必須。”

    后者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模樣，雙目還是那樣平靜無波的湖面，看不到絲毫的波瀾與水波，寂靜不似活物。

    “關于這件事，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您大可不必責備總領，責任全在于我的身上。”一名年輕人從前方的宮殿中走出，先向草薙陽子行禮最后才向龍瀟雨表示歉意，“身為令高天原抹黑的罪人，我會在懲治主謀以后立刻切腹以謝罪，還望您能夠給予我一個如此微小的機會。”

    如此的道歉恕我們無法接受。天穹之上赫然響起蘇星極的聲音，神魂命抬起頭，一只較小的灰貓立于此處，黃金色的眼瞳俯視著下方不帶絲毫的感情。

    我想沒有我動手的必要吧？因為那樣需要贖罪的便可不止你一人——你們或許應該受到點教訓，才能夠明白你們的力量到底是有多么的弱小，而你們又在嘗試著如何愚昧的行為。灰貓沒有張嘴，臉部的肌肉也沒有一點的動彈，只是繃著臉俯視著下方，全身上下的毛發些微的立起，隨時準備著發動一場進攻。

    “還請您聽我說，我們已經明白到底是誰策劃的這一切，就算我現在進行自裁也只會讓主謀逍遙法外！所以為了討回她所遭受的驚嚇，我會親自帶著他的項上人頭和我的首級來向您謝罪！我神魂命這一生盡管做了無數見不得光的丑事，卻無法姑息任何會給高天原抹黑的行為，還請您能夠給予我這一個機會！”

    年輕人向著黑貓單膝跪地，聲音經過放大使其能夠傳遍整個高天原。就算是明知自己必死無疑也要榨干自身最后的一點價值嗎，真是忠心。灰貓譏諷著，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龍瀟雨早已收起了手中的亮黑色鐮刀，抱著雙手旁觀著一切的發生。哪怕是身為總領的草薙陽子，此時也只是沉默著，無法從那雙眼瞳中看出一點的感情，面具之下更是無法看到她此刻的神情。

    “算了，我也不打算用什么力量去壓迫他們，力量也不是用在如此的方向。”

    龍瀟雨最后還是搖搖頭。能夠明顯地看出她的心情此時正好，剛才被偷襲的不悅一掃而空。年輕人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轉向她：“可是我們對您做出的無禮行為事實，如若不向您謝罪恐怕會遭天下人恥笑。”

    真是忠心，真是忠心，你們的總領一定非常欣慰于有你們這些得力的部下。任憑誰都能夠聽得出蘇星極的話語中的諷刺，年輕人絲毫不敢進行反駁，只能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不過既然瀟雨也如此說了，那么便按照你所說的去行動吧……至于所謂的謝罪，比起這些華而不實的儀式，好好地輔佐你們的總領才是至關重要。灰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從空中降下，蜷縮在龍瀟雨的肩上打起了盹。

    “感激不盡。”年輕人低頭，確認了灰貓不會立刻醒來，站起身對龍瀟雨行禮：“感謝您能夠挽留我身為罪人的生命，一定會不遺余力地緝拿主謀，并全力支持總領的行為。”

    向草薙陽子行禮道別，消失在靈氣的氤氳中。

    “這樣，高天原對于這件事就算是統一了吧？”龍瀟雨揉了揉灰貓的背部，它卻像是絲毫沒有感覺那般打著輕微的鼾聲，“算是因禍得福？不過星極他可沒有開玩笑的打算。”

    仍舊無法從草薙陽子的眼中看出她現在所想，只是抬起手將面具扶正：“你知道我為何要解釋‘殺戮鬼’的來歷嗎？”

    “說來聽聽？”

    “忠誠有很多種的手段，不論是用什么的方式，最終都是為某個事物、組織、目標所服務——而為了換取忠誠，考慮其中的代價無疑是強詞奪理。”

    草薙陽子將眼瞳抬起，然而就算是如此，仍舊無法從那雙無波的眼瞳中看出任何的思想與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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