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海頓想方設法要在午夜之前離開酒店,以重新投入他那已亂成一團麻的工作中去,但他的幾次嘗試都告于失敗。
他念念不舍的望著床第間,實是難以拒絕伴侶那堅毅和索求的目光。
作為銀盟最高首腦的首席幕僚,在拉哈曼.法赫勒所攪起的驚濤駭浪里,還與這名擁有凱茲米亞人血統(tǒng)的男子在一起纏綿偷歡,如一旦被媒體發(fā)現(xiàn)真相,就算老爺子文仲那永世恬淡平和的面容恐怕也要變得不好看。
從40年前銀盟建立初始,關于人類同性婚姻的合法性,這個本在人類世界反反復復爭吵不休的話題逐漸到了尾聲。
從威達爾只有雌雄共生的仙子人,到塔那托斯唯一性征的無影人,再到雌雄皆可受孕的彭透斯的高德人。
諸多加入銀盟大家庭的多元生命的繁衍形式,為這個本身就已被自由派叫嚷了一個世紀的‘性向自由’的議題劃上了一枚完整的句號。
在自由意志黨出身的銀盟第二任主席海倫.亞特的大力推動下,不但同性間的婚姻被牢牢的寫入了銀盟民法中。而諸如雙性、變性以及殖民地因多種族融合而最新衍生而出的跨種族婚姻,都被一一從主流輿論中予以承認。
但哪怕是歧視的字眼從此在銀盟政府的發(fā)言及媒體報道中絕跡,并成為一段不容扭轉的歷史,異見者的聲音也從來沒有消失。
直到《同性婚姻法案》實施已達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銀盟人類的主要教派也依然拒絕承認除單身男女結合以外的任何形式的婚姻。
在耶神教逐步取代羽神而成為普羅維斯敦的主要宗教信仰后,百年前那些針對‘不倫’性取向的斗爭,在這十年間又有再次復蘇的跡象,自由派媒體將這種現(xiàn)象稱為‘無聲的歧視’。
米迦勒睜眼盯著天花板上做工精美的燈具,思緒紛亂的想著心事。不久后看了看床邊腕表的時間,他從床上起身穿上襯衣,將房間內(nèi)厚重的窗簾拉開一道縫。
他向外看了看天色,此時遠方天際已發(fā)白,籠罩在頭頂?shù)脑茖右查_始變得渾濁。
米迦勒合上窗簾,苦笑的瞧著床頭赤裸著上身的剛剛醒來的那張帶著倦意和蓬松卷發(fā)的臉。
“比爾,到了這個年紀,我們卻還像孩子們那樣瘋狂,毫無預見的邂逅,不期而遇的巧合,這樣的把戲卻還要玩幾次?這回你的早餐又要吃什么?”他憐惜的看著床上的那名男子,而比爾.坎伯卻一臉不在乎的從床案上拿起一支丙醇煙抽起來。
內(nèi)閣首席幕僚米迦勒.海頓現(xiàn)年三十九歲,在動則花甲之年才逐漸發(fā)力的銀盟政治圈的頂層世界里實屬難得,相比之下比爾.坎伯歲數(shù)就更小一些,只有三十五歲。
雖然海頓與坎伯之間的政治地位有著天壤之別,但作為主席內(nèi)閣所直轄的凱茲米亞綜合管理處的主管官員,比爾.坎伯憑借著自己獨立部門高效的運作手法,逐漸贏取了底層‘真主教民’的信任。
在瑣羅亞斯德法赫勒的獨立叛亂一事后,也正是通過坎伯的努力,才使得十幾個凱茲米亞工會領袖聯(lián)名向身在普星的族民發(fā)表了‘我們與他們不同’的宣言,算是從局部緩解了凱茲米亞人獨立危機。
“我以為你會向上次那樣不辭而別,卻又關心起什么早餐。”比爾將眼睛瞇著一道縫,噴云吐霧著,隨后將黑色的管狀電子煙具遞向米迦勒。“抽一口么?是加了點料的,提神醒腦還增強飽腹感,對保持身材很有好處……對了,我有醫(yī)囑的。”他不忘最后加上一句。
米迦勒接過煙吸了一口,不久噴出蒸汽,他舉著煙具在眼前看了看,聳聳肩又遞還給坎伯。“無論有沒有醫(yī)囑,挑唆別人抽這個可都算是違法。”他開玩笑道。
“那正好讓他們來抓我,然后你就得向他們解釋為什么你的床上有個凱茲米亞人。”比爾深深吸了口煙。
“別說這樣作踐自身的話,比爾,你知道我可不愛聽。”米迦勒聞言不禁皺了皺眉。
“我可沒覺得這里面存在著何種歧視。”坎伯那張俊朗的臉上保持著微笑。“觀念發(fā)自內(nèi)心,種子一旦生根落葉,就會把所有的自省深埋枝頭。”他笑著道:“你瞧,我是個有賤民血脈的家伙,而你卻愛上了,然后在幾個星系外還有一場與這條血脈相關的危機……”
“可是……耶神在上,我從來沒有關注過你的……膚色……”米迦勒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真說道。
“我知道。”比爾苦笑。“而我從來也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和為什么。”
“好吧,比爾,我們難道又要陷入關于凱茲米亞人社會地位的熱烈交談中了么?”米迦勒微笑道。
關于凱茲米亞人的生存地位在銀盟中整體低下這個話題,兩人自相識以來就多次交換過意見,這個由來已久的問題自也被銀盟各界不斷提及,但卻無法從根本上予以解決。
“我已經(jīng)說過,事實上我與大部分與我相識的合作黨成員都私下認同這種現(xiàn)象,但還是那句話,你只要說出任何一條銀盟現(xiàn)行憲法中單獨針對棕膚人和其所屬宗族的條款,或者民法中降低凱茲米亞公民地位的,我就立刻從黨內(nèi)辭職,并且將以個人身份發(fā)表修憲建議。”
“這與政治無關……我很清楚這一點。”坎伯疲倦的靠著床頭軟墊,他咬著電子煙,雙手抱在腦后,修長的上半身側有一處年代久遠的傷痕。“你我只是這背了黑鍋的政壇中的兩枚無足輕重的小卒……好吧,也許你并不是。”他改口道。
“好像你并不知道作為這屆主席幕僚的無力感似的。”米迦勒試圖糾正著他那禮節(jié)性的排除法。“從能實現(xiàn)心意的角度來看,你得相信,我的部門遠不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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