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洛寧在整理餐桌，無意間瞥了一眼，竟看到馬碩和愛麗絲自同一間房出來。
擺弄碗碟的動作驟然停住，表情雖然依舊毫無變化，但語氣中卻滿是驚訝：“你們，你們這是？”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尷尬。愛麗絲滿臉通紅支支吾吾，最終這事還得讓馬碩解釋。
“唔！”略做沉思，從出門那一刻他就知道，師娘看到他們出門肯定會問。
解釋起來倒也不算太難：“師娘不要誤會，我早晨起來上廁所，解決完個人問題正要回房時，里德爾小姐突然在房間里尖叫一聲。”
說道這里，馬碩裝作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再次和愛麗絲對視一眼才繼續道：“她做噩夢了，一個人在房間害怕，我就一直陪著她。”
洛寧并沒立刻接話，反倒把視線轉向面頰羞紅的愛麗絲。看到女孩雖然視線躲閃恍惚，但依舊細若蚊蠅的“嗯”了一聲，才重新看向馬碩。
“好了！吃飯吧！”
兩人過了這一關，心中同時松了口氣。
誰知剛坐到位置上，洛寧端來早飯的同時補充道：“小白比你師父會疼人！哎！”
此言一出，馬碩還只是有些疑惑發愣，但愛麗絲卻再次紅透了臉頰。腦袋越垂越低都快要碰到胸口了。
馬碩稍后反應過來，才明白師娘是在調侃自己，或許這其中也摻雜著對劉老頭的一絲哀怨。由于暫時見不到正主，只能借馬碩這個徒弟睹“物”思人了。
膝蓋中槍的感覺很難受，尤其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候。但作為師娘來說，好像并沒有做錯什么。
反倒是劉老頭算什么情況？把自己獨自丟下扭頭就走，連任何一句解釋都沒有。
頓時，他特別想和師娘站在一起。等劉老頭來看他的時候，看到徒弟和師娘合伙對付師父，那種場景應該挺解氣的。
一頓早飯匆匆吃完，馬碩和愛麗絲各自回房稍作休息。
半個小時后，停尸房里。
“嘭！”洛寧翻出一本厚約寸余一尺見方的書籍，隨手扔到馬碩懷里。接著扭頭走向蘇珊的尸體：“先看看這本書，然后再考慮實踐解剖的事。”
身邊的愛麗絲見狀，急匆匆帶好手套跟了上去，留馬碩獨自站在門口。
“《解剖學基礎》？”
翻開目錄掃了一眼，這本書從皮膚、肌肉、骨骼、內臟，還有分泌體液等各個方面，把人類身體進行了有序而整齊的分解。
馬碩并沒立刻閱讀內容，看到目錄最后的一個章節，心中頓時有些驚訝。
上一本帶有“尾章感言”的書，還是伽椰城看的《灰山教典》。
那可是從開書到成書經歷了幾百位作者，有的記錄了幾十上百年的內容，還有些只錄入了幾個月。
而且在之前的一百年里，就經手了近兩百位作者。
為何如此？
當然是因為戰爭！因為動蕩！因為死亡！
可是這本西洲第一典籍，依舊在后人不停努力下得以成書。
當時在于正幫助自己閱讀，他心里并沒什么特殊感受。但經歷多了再細細品味，可能每字每句都是滴著鮮血寫成的吧？
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本醫學書籍竟然同樣有“尾章”。不由心中十分好奇，難道也是本幾百年的典籍不成？
翻開一看，果然如此。
最初作者生于1319年，距離現在已經快200年了。
雖然沒有《灰山教典》那般歷經數百人，但也有近三十位作者。讓馬碩頗為驚訝的是，其中大多數都姓洛寧。
而且當馬碩看到最后一位作者的署名，不由抬頭望了眼師娘的背影。
阿拉德-洛寧，果然，他們是一家人啊。
對方不肯承認這種關系，可現在又把書交到他手里，到底想表達什么？
雖然搞不明白具體原因，但卻可以大概猜到對方想法：我認識阿拉德-洛寧，但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告訴你實情。同時，也希望你也不要再問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正確，但馬碩還是暫時選擇閉嘴。這可能牽扯著洛寧家的私事，自己這個外人確實不方便多說什么。
一上午時間很快過去，馬碩只是坐在墻角專心看書，時而抬頭提兩個問題。耳邊偶爾響起剪刀劃過肌肉皮膚，鋸子錘子切割敲打骨骼的聲音。
整個房間，到處彌漫著血腥和各種體液味道。但這些常人看來最為極端的外在條件，對他來說卻仿佛不存在一般。
這種完全沉浸其中，絲毫不被外物干擾的心態，讓工作中一心二用觀察馬碩的洛寧，不由暗自感慨了好久。
老混蛋找了個好徒弟，單憑這份專注便讓她刮目相看。能讓劉林臨走時親口承認的師徒身份，可見馬小白應該還有特別之處。
只是？
再次瞥了眼身旁的愛麗絲，洛寧卻發現女孩今天有些古怪。
每個舉動都有意無意的，繞開尸體上空一尺左右的大片位置，就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似的。
只是當她靠過去細細觀瞧，又皺眉聞了聞，卻沒發現任何不同。
當然各種體液散發出的怪味，會比屋里其他地方更濃烈一些。愛麗絲經過這幾年的鍛煉，也早就該習以為常才對啊？
唔！可能還是早上的噩夢在影響她吧。
伊莉莎-洛寧找不到確切原因，又急于盡快解剖檢查完尸體，好從醫學角度還自己學生一個公道。
因此也就沒再多問什么，只要愛麗絲不影響工作，也沒有因為分心傷到自己就好。
馬碩始終埋頭在書中，除了確實對知識感興趣，還有個貌似強迫的重要原因。
當他們進門時，才發現蘇珊并沒有隨風消散。依舊如昨晚那般，蜷縮在自己尸體上空。
原本茫然空洞的眼神，看到馬碩進來時瞬間聚焦。自那時起直到現在已近午時，始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沒有表情，沒有聲音，更沒有其他動作。這讓馬碩整個上午都脊背發涼，不要說和蘇珊對視，連抬頭提問時頸椎都是僵硬的。
當洛寧宣布可以中午休息后，馬碩二話不說合上書就開門出去。
這種無言的怨念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他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意志足夠堅定，又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書上。恐怕在這比爭吵、打罵強烈無數倍的沉默中，他一刻都呆不下去吧。
留愛麗絲獨自收拾用具，洛寧緊跟著馬碩出門。
剛脫下手套丟進垃圾桶，就見馬碩從房間柜子找出紙筆，“唰唰唰”寫起字來。
“寫的什么？讀書筆記嗎？”
“不是，師娘。突然想到我還要給三個地方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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