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斯遠追到二樓平臺,看見倒在地上的兩個護院,已經不見了阿杏的蹤影。他沒有聽見有人下樓的腳步聲,阿杏可能就躲在這附近,或者往其它路跑了。這時樓上傳出蹬蹬蹬慌亂的腳步聲和七嘴八舌的叫嚷聲:“出人命了。徐公子被人殺了。”“頭戴斗笠的人是刺客,抓住他!”“抓刺客!”
范斯遠心里砰砰直跳,阿杏真的把徐法尊給殺了?
護院沖到跟前,看到兩人倒在地上,范斯遠一臉怔楞的樣子,客氣地問:“公子可曾看到什么人打的?”范斯遠咽了咽唾沫,故作鎮定地說:“我沒有看到什么人打的,就看到一個戴斗笠的黑衣人往哪里跑了。”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朝一樓奔去,怡情館很快亂成一團。
范斯遠慢慢走回三樓,徐法尊被害的房間門口已經擠滿了人,徐法尊攤倒在面對門口的主位上,身下淋淋地滴著血,他的斷手就這么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背后的墻上是用筷子釘著的幾張徐法尊寫給林瑩玲情意綿綿的信箋,還有“血債血償”四個血淋淋的大字。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令人膽寒而觸目驚心,膽小的人看了忍不住跑到一邊大吐起來,膽大的看了也免不了面孔煞白。就是范斯遠看了也頭皮發脹,不禁懷疑這真是阿杏動的手?
衙門的人很快過來封鎖了整個怡情館,畢竟是巡撫的小公子被害,沒有人敢懈怠。在場所有的人都要接受問詢暫時都不能走,范斯遠回到剛才聚會的房間,這下大家的話題都轉到了剛才的案子上。
剛才大夫來過,初步判斷徐法尊除了被斬斷手腕外,下肢也被閹割了。
“真是鐵石心腸啊!”有的人搖頭嘆息,臉上還有揮之不去的驚懼,“這下徐法尊這一生算是完了。”
“不止,徐家這下也完了。徐巡撫年事已高,原來唯一希望就是這個小兒子了,所以不惜本錢為他說了知府家的嫡親小姐。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另一個對官場內幕爭斗更了解的人小聲說。
“你們說,這刺客是不是林四小姐的相好?還是徐家在外邊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才遭到這樣的血腥報復?”
“既然是把人家傳宗接代的家伙都閹割了,自然是私情報復了,你沒看到那墻上貼的都是徐公子的海誓山盟?你以后可不能在外邊再說林四小姐的風涼話,不然說不定刺客也會找上你來。”
那人縮了縮脖子,不情愿地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這刺客說不定就是那林四小姐的相好。”
“即使相好人家也是發乎情止乎禮,你沒聽徐法尊吹噓說:是他為林四小姐**的。我看這個刺客也是有情有義的。我聽說他要剛才幾個人出去后為林四小姐正名。我若是有這樣一個肝膽朋友死也值了。”
第二天,關于徐巡撫家的老來子被刺客閹割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杭州府,傳聞老態龍鐘的徐巡撫得知消息后當場就暈厥過去,醒來后叫囂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兇手。衙門把當天同房間的幾位公子、女伎連同怡情館的老鴇和護院都關了起來,嚴加審訊,但都一無所獲。那幾位公子的家里也不是等閑家庭,很快就被放了出來,怡情館背后也是有靠山的,老鴇他們連叫冤枉,讓衙門束手無策。
那幾個同屋的公子出獄后賣力地為林四小姐正名,述說徐法尊的不堪。
很快地關于徐法尊惡名昭彰種種惡行的流言便滿城風雨,不僅說他欺凌良家婦女,還說他替他父親收受賄賂賣官鬻爵,其內容詳實有據,不難看出后面有徐家敵對勢力痛打落水狗的推力,果然沒幾天彈劾徐巡撫的奏章就上了朝廷,真是呼啦啦地墻倒眾人推,徐法尊的幾個兄長內訌鬧著分家,徐巡撫家的門口迅疾便門庭冷落車馬稀。對此有的人拍手稱快,有的人心有戚戚。
另一個聲名狼藉的就是知府林家了,尤其是知府林夫人,不僅得罪了南京操江提督那里,要退回全部的聘禮,還要背負了虐待庶女的罵名,更讓林夫人頭疼的是要如何退掉和徐家的婚事。但現在的徐家如何肯善罷甘休地退親?兩邊來來往往爭吵、謾罵,又是杭州府一陣的談資。
暗地里高興的有總兵張家,他們原來面對巡撫和布政使的聯手倍感壓力,現在問題一下子迎刃而解怎么不讓他們彈冠相慶?
最有意思的是關于那個刺客的流言,開始還說他是兇狠殘暴的歹徒,后來就變成有情有義的俠客,最后在口口相傳中就變成替天行道的好漢,他身高一丈,力大無窮,不僅能呼風喚雨,還能撒豆成兵。江湖上稱他為斗笠客,除了為人打抱不平,還專門修理那些始亂終棄的斯文敗類,一時間杭州府出來喝花酒的紈绔子弟都收斂了許多。
市井里流言蜚語鬧得沸沸揚揚,而始作俑者的杜玉清卻毫不知情。在寂靜的云棲寺的甬道便,有一個身穿僧衣的女子正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清除雜草,她做的是那么認真投入,仿佛它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這就是杜玉清了。
“師妹,”一個俊秀的和尚過來說:“師傅讓你去烹茶。”
“是。”杜玉清支起身體,把地上的雜草用小竹耙聚攏在一起,歸攏進簸箕里去,然后倒在寺外的路邊,通過陽光的暴曬殺死然后成為養料。她來到云棲寺已經幾天,每天不是擦洗、掃除就是念經、抄寫經書,生活單純而有規律。
“我以為庭院已經很干凈了,經你這樣一做啊感覺還是有不少可清理的地方。到底還是女孩子細心。”夕照和尚的俊目四下逡巡,感嘆地說。這個師妹自從正月里來賞梅后,好像就與這里結下了不解之緣。每逢初一必上山拜謁,帶來一些鞋襪衣裳和素食,有的時候十五或者菩薩生日也會上山,給這寂靜的山里生活增添鮮活的色彩。她的話語不多,更不會阿諛奉承之言,每次來便是幫忙打掃衛生,為師傅換洗被褥,清洗后的被套和被芯晾曬在后院,師兄弟們爭相效仿,久而久之,師兄弟們都習慣了在這一天為自己內務做徹底的掃除,每當晚上他們躺在散發著陽光香味的被褥里時,都會涌上一種幸福的滋味。
除了清洗,還有膳食。
阿杏一來,中午的膳食便會增加兩樣新東西,一道是塊點心,一道是一碗湯。點心是阿杏主仆帶上來的,它們或是應季的小食,如清明時的清明果,或是專門為他們做的素點心,他們尤其喜歡她們專門制作的素點心,內囊細膩不說,表皮還特別有嚼勁,后來才知道他們是把兩種米煮熟后混合在一起舂,然后搟平做成的表皮。內囊一般是豆沙、芝麻餡的甜口,后來偶然有一次,是筍子香菇混合的咸口,大家吃了都忍不住叫好。以后每次阿杏來的前一天,到山里找筍子或是菌菇等山貨成為大家默契的事情。
寺廟生活規律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每次初一中午用膳時,這句話成為他們行為最好的詮釋,頭一個是喝湯,點心則放在最后食用,那一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咽吃進嘴里暖在心里的美妙滋味真是令人回味無窮。自從夕臨師弟不小顯擺地把他們初一的盛宴之事透露給他們的慧光大師兄——山下云林寺的方丈后,慧光大師兄便在向師傅問安之后自覺地留了下來,他們原來只有六個人的初一午膳便多了一位蹭吃蹭喝者,雖然一人一個的點心不會少,但他們的湯多了一個人分,每個人自然就少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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