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清下午后來又去了張婷芳家,在張夫人的陪同下與張總兵進行了一番長談。傍晚十分才回到家里。
一進家門,就發現院子里彌散著一種像過節一樣喜慶興奮的氣氛。看見她,匆匆準備出門的內院的管事蔡嫂便高興地叫道:“哎呦,大小姐,您可回來了。家里來客人啦,京城的兩位少爺和姚先生和范公子一起回來了。他們正在和夫人見禮呢,剛才還問起您來著。您趕緊進去吧,我不能陪您聊了。晚上要辦歡迎酒,夫人列了清單,安排了要上什么菜,備什么酒,有的時下新鮮的果蔬府上還沒有,得趕緊安排人采買去,我走了啊!”說罷,一路生風而去。
京城的兩位少爺和姚先生和范公子一起回來了?
會是誰呢?杜玉清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一下子也變得興奮起來,快步走到母親會客的廳堂,后面的采薇都能感受到她心情的雀躍,不禁也跟著心里歡快起來。杜玉清一進門就看見側身對著自己的兩個英氣勃發少年的身影,顧不得向母親行禮便情不自禁高興地叫起來:“二哥,四哥你們怎么來啦?”這時她才看到坐在上首的范斯遠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著她,連忙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啊,嘉善哥哥也回來啦,太好了!”
未等范斯遠表示,她就已經轉頭對著杜文智、杜文勝笑靨如花了:“二哥、四哥,家里人都好嗎?祖父、祖母身體硬朗嗎?聽說兩位哥哥考上了秀才我們都很高興,父親還說:青驄駿騎,志在千里……”
這是范斯遠第一次看到杜玉清這么活潑,主動這么多話,看著她臉上瑩瑩發光,蕩漾著發自內心的微笑,眼睛清澈明亮,閃爍著如春天陽光下冰層溶解的小溪一般清亮而灼灼的光華,心情就如夏天喝了一碗冰蜜水,從里到外都透著甜蜜和舒泰。盡管阿杏對他的熱情和親近遠不如對杜家兩位兄弟,但那句“嘉善哥哥也回來啦,太好了!”,其中那“太好了”實在太取悅了他。別人肯定認為杜玉清是無心無意的客套,但范斯遠聽來那簡直是天籟仙樂,他分明看到阿杏在心里深處對他回歸的期待和盼望,那種果然實現愿望的欣喜是阿杏自己都不自知的。這個認識讓他心里樂開了花,笑意從心里暈到了嘴角,暈到了眼睛,到最后整個人都發出了微笑,發出了愉悅的氣息。
杜文智沒想到平日和他并不親近的三妹對他們到來表現得是如此喜悅和熱情,不由得情緒也受到了感染,態度變得熱絡起來。“三妹妹這一向可好?家里人都好,祖父祖母都好,身體硬朗,胃口也好,他們都很惦記你們,祖母還讓我們給你們捎帶了好些東西……”他開始時目光對著杜玉清,然后又轉向了杜三夫人,了無痕跡地把剛才被杜玉清打斷的話題連接下去。
杜文勝在一旁微笑而安靜地聽著,但范斯遠主意到他溫和的目光總是關切地投射到杜玉清身上,杜玉清在聆聽杜文智說話的同時,還時不時沖著他回眸一笑,那是一種更默契更親近的關系。
“好啦,”杜三夫人笑呵呵地打斷幾個年輕人的對話,“阿杏你也要不在這里阻著你二哥他們只顧嘮嗑了。來日方長,你先讓他們喘口氣,歇息一下。晚上我們給他們幾位接風。”
于是,幾個年輕人告辭出來,杜玉清陪著幾人走到院子正遇上聽聞消息飛奔而來的阿志,見著他們自然又是一番相逢的欣喜和歡樂,阿志一定要拉著兩位哥哥去他的房間,他有稀罕的東西給他們瞧。杜文智以為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不在意了,連忙說:“六弟,待會去吧,我給你帶了禮物,你先跟我回房去拿吧。”
阿志撅起嘴來嘟囔著說道:“待會就天黑了,我的小灰、小花就要回到樹上睡覺去了。”
“什么小灰、小花就要回到樹上睡覺去了?還有人在樹上睡覺不曾?”老實的杜文勝問道。
阿志立刻得意地說:“小灰、小花是我松鼠,雖不是我養的,可只跟我好呢,拿東西給它們吃它們就下來,其他人都不應的,不信你去看看。”
杜玉清笑著說:“這是阿志的寶貝,你跟著去看一下吧。現在還早,父親還要好一會兒才能下衙。讓阿志帶你們在院子里走一走熟悉一下環境。”阿志小小年紀每天要習武讀書,難得還有玩樂的小伙伴,杜玉清當然不忍拂他的興頭,要為他打打圓場。而且阿志院子里那些小松鼠們的確很有意思,已經不怕人了,其中有兩只松鼠更是成為他的常客,阿志還給它們還起了名字,當成自己的寵物。杜玉清也被拉去看過,那松鼠一左一右斜斜地探出身體,用尾巴支撐在樹上保持身體的平衡,兩只爪子捧著阿志遞給它們的核桃等堅果送到嘴里,咔呲咔呲地咬開果殼,鼓著腮幫子咀嚼,一雙眼睛瞪著圓溜溜地,特別可愛。
不過它們的膽子還是小,除了阿志還不敢接受其他人的喂食,這成了他最得意的事情。每每在學堂里吹噓來著,讓那幫同學們極其羨慕,上桿子地巴結他,也想來看看。獲得允許的人驕傲地排著隊拿著食物來家里喂養他活生生的寵物。這件事讓阿志在學堂大大地長了臉,如今他崇拜的哥哥們來了,焉有不顯擺的道理?
隨著杜文智他們兄弟仨的離開,周圍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杜玉清和范斯玉清兩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不約而同看向西邊如火般紅艷的晚霞。
杜玉清覺得范斯遠這次回來整個人變了許多,變得沉靜而溫和了。不由地開口問道:“你?”
沒想到范斯遠也同時開了口,問:“你?”
兩個人都不好意思了,相互謙讓,卻仍是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不由地相視而笑,這種默契打破了彼此之間的隔閡。杜玉清不好意思地說:“嘉善哥哥,對不起,上次我說話太重了。”
范斯遠連忙說:“我也有考慮不周的時候,咱們誰也不說誰就此揭過吧。”
“嗯!”杜玉清點頭贊同。彼此之間又是一笑,這種心有靈犀地再也不提過去不快的默契,讓他們很快交流起新的話題。
杜玉清問候了范斯遠家人的身體,后來又打聽了一些京城的情況,范斯遠一一作答,話題不可避免地談到京城現在不同尋常的政治氣氛,談到宦官八虎引誘今上只顧玩樂不理朝政,把后宮弄得烏煙瘴氣;忠誠進諫的內閣大臣謝遷、劉健等人卻不得不告老還鄉,不由心生悲憤聲音漸高,“閹黨猖狂如此,我擔心像正統年間因為大太監王振的禍害而導致的‘土木堡之變’再次上演。”
杜玉清也嘆了一口氣,這沉重的政治現實讓她也感到了壓抑,她理解范斯遠心里的無奈和焦慮,他一直接受的是“經略四方”的教育,將來要承擔是家國天下的重任,面對現實的黑暗自然會義憤填膺了,不過,天下哪里有凈土。雖然作為一個女子又遠離京城,這政治上的斗爭離她很遙遠,但商業上的斗爭不也同樣擺在她的面前嗎?人生不如意十八九。人在社會,人在江湖,都是需要永遠地戰斗。
“好吧,不說這些糟心的事,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做好眼下的事情。”范斯遠把思路拉了回來,“最近杭州怎么樣?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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