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給“鳳羽”供貨的布莊和綢緞莊的掌柜們忐忑不安地又一同上門來結賬了,出乎他們意料,“鳳羽”里無論是管事還是賬房對他們都神色如常,該如何對賬如何對賬,該如何支付如何支付,有條不紊,一切如舊。確認無疑后賬房奉上沉甸甸的銀錠,一角一毫都如數結清,中間還時不時說笑了幾句,仿佛前幾日的沖突根本沒有發生過,他們還是通力合作的良好關系。
錢掌柜和自家賬房離開“鳳羽”的院門時,在心里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發了賬房先回去,自己卻刻意避開其他掌柜的視線繞道找到了明茂官,對誠懇地對他說:“對不住,明掌柜,明天開始我們就沒法給你們供貨了。照理說你們這么好的客戶我實在舍不得放棄,可是沒辦法,葉氏商行放出話來,誰要是給你們供貨,今后就斷了我們的來路,兄弟你們也要早做準備!
明茂官大吃一驚,他以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后面就應該步入正軌了,沒想還有這樣嚴峻的事情發生,不禁大驚失色。他連忙謝過錢掌柜后就慌慌張張找到杜玉清匯報了此事,誰知杜玉清聽完后不慌不忙地說:“這錢掌柜倒是一個有心人,以后有機會要多照顧一下他的生意!
明茂官心想:我們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你還在想著以后要照顧別人的生意,那誰來照顧我們呢?他火急火燎地說:“我們的備料只夠兩三天的了,馬上面臨斷貨了,那該怎么辦?”
杜玉清淡淡一笑,不在意地說:“反正馬上面臨換季了,斷貨就斷貨了吧,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對工坊和商鋪進行全面的整頓!鄙洗我驗槌隽肆涡∑哌@樣的內奸,后面又清除了他的幾個余孽,倉促任命頂上的人也有不合適或不適應的,杜玉清正和明茂官幾人商量著如何進行調整,更重要的是要建立章程為以后選拔管事和分級掌柜定下規矩。
明茂官現在和杜玉清已經很熟悉了,雖對這位東家小姐仍是十分恭謹,卻沒有了原來的敬畏,聞言他立刻跳腳著急地說道:“我的大小姐誒,須知商鋪做生意就像打仗一樣要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冷落蕭條了再想興隆就要多費很多力氣,還未必有效果,怎么能說斷貨就斷貨呢?”
杜玉清輕笑,“我說斷貨是他們斷貨,又不是我們斷貨,但也不再做夏裝了,我們最近不是仿照‘松江布’織出了一批新的精良棉嗎?就用這批布制作一批新式樣,過渡一段時間。”
“可是這樣行嘛?這么樸素的顏色會有人喜歡嗎?”明茂官眉頭皺得更緊了,工坊里的工人和織布機才剛過了磨合期開始正式作業,織出的數量非常有限,杜玉清這個階段一直讓工人們仿照著松江布在試驗,織出的布是麻棉混紡,雖然紋路漂亮又挺闊輕柔,但色彩非常樸素,不是灰色就是深藍色,灰色上次她自己掏錢給“普照庵”和“云林”的師父們做了一些海青,深藍色還都堆放在倉庫里。
“這事我早有考慮,你不必著急!倍庞袂謇^續云淡風輕地說。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露齒一笑調皮地說:“誒,姐夫,反正現在沒有什么事,你與其在這里擔驚受怕不如回去好好籌措你的婚事,省得婉娘姐以后埋怨我。”
饒是明茂官在社會上閱人無數,早已練得皮糙肉厚也架不住一個未出閣的小姐這樣調侃,立時臉就紅了。
“行了,姐夫,我放你十五天假,也只有十五天,回去好準備婚事,等你回來我怕你又會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去理了!
事已至此明茂官知道多說無益,況且他因為婚事還真的需要回老家一趟,現在工坊又沒有什么事,幾個管事應該可以管得過來,就從善如流地接受了杜玉清的建議。
明茂官不知道,就在他不在杭州的期間,“鳳羽”的生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如果他在便又會憂心如焚了。
雖然葉氏商行在善后與“鳳羽”的爭斗中損失巨大,但到底家大業大,葉良培痛過之后,也就放在了一邊,他堅信今后會把這些虧損都給賺回來的。他是做事雷厲風行的人,一聲令下,或高價收購,或從無到有新建,很快地就在“鳳羽”三家分店旁邊開了三家成衣鋪,仿照“鳳羽”取了統一的名字,叫“盛錦堂”,取“葉”之草木繁盛的原意,是葉良培謀士徐士進給取的名字。
“盛錦堂”一開張便來勢兇猛,顯示出財大氣粗的豪爽,又是開張大吉的優惠,又是買五百文回饋的贈送,著實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每天顧客盈門生意很是興隆,相比之下“鳳羽”就慘淡得多,門前冷落車馬稀起來。
實際上“鳳羽”同時推出了一種白色衣襟的交領道袍,布紋經直緯錯,很有立體效果。但因為太樸素了,掛在那里效果不顯,價錢還是平常衣服的兩倍,剛開始時并沒有多少人在意,還常被“盛錦堂”的伙計拿來嘲笑,說它是穿著像姑子,莫非暗示人家嫁不出去不成?
直到盂蘭盆節,人們在西湖邊看到有幾位女子穿著此款衣裳在放水燈才驚覺它的美麗,那直身的造型,中間一根寬大如腰封似的精美腰帶把女子的玲瓏曲線委婉而款款地表現出來,深藍或藍白條紋的衣裳襯托女子肌膚凝脂似雪,整個人看上去既端莊又柔美,既低調又分外引人注目。一下這種衣裳就變得盛行起來,“鳳羽”不僅出了各種顏色的款式,甚至還出現了男款,后者因為范斯遠和杜家叔侄穿著它出門時,遇見者無不驚艷于它的俊逸瀟灑,喜歡淺色的覺得它灑脫,喜歡深色的覺得它穩重,又聽說這種布不會粘汗十分貼慰舒適,公子哥兒、書生文士于是趨之若鶩,“鳳羽”又開始門庭若市了。
到明茂官重新回來上任時,才發現真的如杜玉清所說他忙得腳不沾地,不論“鳳羽”和“云裳”都要換秋裝,還推出了一些專題衣裳,比如火紅富貴的“金秋嫁衣”和輕薄略有寒意的“剪剪風”系列,這些衣裳不僅布料精美,式樣新穎,價格還提上了幾倍。尤其是“剪剪風”款式,不比“金秋嫁衣”是特定人群,它面對的是普羅大眾,針對的是江南女子溫婉柔美的風格,形態苗條柔弱,穿在女子身上真是我見猶憐,賣得十分好。雖然客人的數量因為“盛錦堂”還是分流出一部分趕不上前期眾多,但盈利卻豐厚得多。明茂官細究之下,原來在售價提高的同時,布料和綢緞等原料的進價卻比之前低得多,它們大都由蘇州一家大綢緞莊在杭州新開的分店提供,不僅價格低而且結款條件十分優厚,更重要的是這些綢緞布料不愧是出自蘇州,花色漂亮,品種繁多,是杭州市面所難見到的,這又為他們增加了許多的口碑和生意。后來明茂官才知道,這“伯益行”原來是杜玉清早在葉氏商行還沒有到“鳳羽”來鬧事時就聯系好的,不由地對杜玉清大為嘆服,這杜小姐真是高瞻遠矚,是走一步棋能夠看到后面幾步甚至是十幾步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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