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還劍入鞘,遞給蒼云。
蒼云見慣神器,見到無月也要贊嘆一句好劍,乍看上去,無月樸素無奇,但細看之下,看得出無月劍身之上滿是如細麟般的紋路,有一股不可形容的神韻在劍中,劍是神品,鑄劍之人更是了不得。
劍長三尺七,重十七斤八兩。
蒼云揮動兩下,發現一個不得了的事實,就是無月,十七斤八兩,太過沉重,自己能夠將劍揮動已是極難,更何談要表演劍術甚至對敵?
蒼云內心波瀾,但面不改色,穩重的將無月還鞘:“今日好似不宜舞劍,我來講講對武學的見解可好?”
北冥正等雖然略微失望,但蒼云愿意講授心法亦是難得。
蒼云開口后便后悔,自己哪里懂得武學?那都是凡人的玩意,蒼云是不屑于看的,現在要怎么說?
蒼云心中思緒萬千,腳步沉重。
在趙紅、北冥正等看來那是一股超然的沉穩。
蒼云終于回到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
趙紅等屏氣凝神,黃二牛雖喝的有些興奮,此刻也有些好奇蒼云能夠說出些什么大道理。
蒼云心一橫:“相信平常的武學道理你們已經通曉,我就講一些我最近修煉中的心得吧。”
蒼云直接從高級符道開始講起,將符文化作運功的路線。
趙紅、北冥正都是當代排的上號的高手,但聽蒼云一頓長篇大論,只能說云里霧里,玄之又玄。
蒼云很快就找到感覺,口若懸河。
趙紅偷偷拉北冥正的袖子:“師父,你聽懂多少?”
北冥正皺著眉頭:“殿下,老朽,只能聽懂五成。”
其實北冥正在吹牛,連蒙帶猜,配合自己對武學的深厚理解,也只能說猜出了蒼云所講的兩成內容是什么意思。
趙紅聽了大喜:“是嗎,師父,我只能聽懂三成,您老人家有空給我講講。”
北冥正正色道:“專心聽蒼云大俠講課。”
黃二牛則聽得津津有味,許多修煉上的難題豁然開朗。蒼云的講授告一段落,黃二牛帶著三分酒意霍然起身,拍手叫好:“蒼云哥說的好,不愧是準,不愧是我哥!”
趙紅等面面相覷,只能跟著拍手,不然顯得自己沒有聽懂一樣。蒼云則沾沾自己,看來自己講的真的是深入淺出,深入學生內心,為學生答疑解惑。
也不知道蒼云這個老師這樣的自信心是哪里來的。
最終酒局是以許平喝多了,一壇子砸在趙紅頭上結束。
蒼云并未喝醉,而是想著自己要走的路,是那么迷茫。將黃二牛留在邊關,也是為了能給二牛一個安穩的機會。大閆帝國國力強盛,外邦蠻夷不敢輕易來犯,黃二牛應該無性命之憂,這是蒼云唯一能做的。
何時,才能安穩?
蒼云不知道。
只是蒼云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總有露餡的時候,那會惹出很大的麻煩。
翌日一早,蒼云和黃二牛站在城頭。
“蒼云哥,你不去內地,反而要去西域?”黃二牛很是不解。
蒼云見左右兵丁站的甚遠,低聲道:“不錯,如果我在大閆帝國內行動,肯定會受到趙紅的監視,難免會發現我的底細,知道你我本是無根之人。只有躲入深山老林才能避開趙紅的眼線,但我現在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
黃二牛眉毛倒豎:“他還敢對你不利?咱兄弟不怕他。”
蒼云道:“并非如此,趙紅將成為一代明君,你可以好好輔佐他,等我的消息。”
黃二牛戀戀不舍:“蒼云哥,西域聽說很混亂,你,現在沒有武功,萬一,”
蒼云一笑:“這個世界上,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占了大多數,他們都能存活下來,為什么我不能?只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力量,現在一旦失去,反而不習慣,這個世界,需要的是秩序。”
蒼云突然停下。
黃二牛見蒼云發愣:“蒼云哥,怎么了?”
蒼云搖頭喃喃道:“秩序,秩序,秩序才是至高的,有些道理。二牛,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黃二牛用力捏了捏蒼云的肩膀:“蒼云哥,金葉子你都帶好了吧?”
蒼云道:“全都貼身帶了,趁著趙紅他們沒有發現,我走了。”
黃二牛心中一酸:“好,來人!”
幾個兵丁立馬跑過來:“將軍!有何吩咐!”
“我蒼云哥要走,開城門!”黃二牛道。
“遵命!”
隨著城門打開,等著入城的百姓和商賈略有詫異,今日早開城門一個時辰,卻也沒有多問,能夠進城總好過在城外傻等。
在入城的人流之中,蒼云背著無月,帶著竹笠,走出光明城,向著西域方向走去。只要走上三日,出了邊陲的坑江城,便不再是大閆帝國的疆域,而是基本沒有國家管理的西域廣大世界,那里有數十個小國,每個小國只能有效管轄小范圍內的國土,許多國家之間的區域也有城鎮,供行人、商旅住宿交易,但那些城鎮內的秩序全部靠著城主定下的規矩,以及城主個人武力和私有軍隊維持。所以城鎮的環境良莠不齊,城主向往和平的,則城鎮安定,城主向往自由的,則城鎮混亂。
城鎮各有特色,均有存在的理由,和平的城鎮大家住的安心,輕易不敢觸犯城主定下的規矩,而較為混亂的城鎮則魚龍混雜,多有重寶在地下黑市交易,在黑市中,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寶物,或者人。
蒼云對西域諸國略有耳聞,但遠遠達不到熟悉的程度。蒼云想要先跟著商隊出行,找到一個相對安定的城鎮,脫離所有監視以后,買一所宅院,找個武師帶自己入門,而后靜心修煉。憑借本身的劍法,以及對天道的理解,蒼云有信心在短短幾年內將成為一代高手。
許多商隊從光明城出發,向著西域挺進,很快就有數個商隊超過蒼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蒼云享受著陽光,拋下心中煩惱,不在回憶黃二牛在城頭的揮手,大步向前。
這種腳踏實地,一步步前行的回憶,已經太過久遠。
真實的讓蒼云覺得不真實。
不時有大閆帝國的騎兵巡邏,維持秩序,走走停停,入夜蒼云便找個旅店休息。
直到第三日傍晚時分,蒼云進入了坑江城。
坑江城規模遠比光明城要小,許多商旅百姓為了省錢都在坑江城外扎帳篷,打的商隊也有許多駐扎在城外,反正過了坑江城他們就要開始風餐露宿,野外扎營的日子,早一日晚一日并無太大區別,而且駐扎在坑江城外除了偶爾會有小偷之外,絕對安全。城外的駐扎區到了晚上也是熱鬧,發展出夜市,賭場,娛樂場所等,如果有錢,享受的待遇不輸于坑江城內。
蒼云孤身一人,更沒有帶著帳篷這等輜重,便在坑江城內找了一家上好的旅店,要了一間上房住下,當夜,覺得無聊,到街上找了一家開放式的小酒館喝酒。
小酒館內已沒了多少客人,燈光昏暗,蒼云找了一張臨街的桌子,要了幾個下酒小菜和兩壺老酒。
小菜算不上好吃,酒更算不上甜美。
許久沒有品嘗過的味道,勾起蒼云許多的回憶。
有太多的回憶。
堂堂準尊,法力全無,作為一個凡人,在一個凡間破舊的小酒館,喝著凡人釀造的酒水,不知上界修真者知道了會是怎樣的感想。
直到深夜,蒼云才回到旅店房間,帶著幾分酒意,沉沉睡去。
翌日,若不是小二進來叫蒼云起床,蒼云要直接睡到正午。蒼云發現自己需要找回作為一個凡人生活需要遵循的經驗,需要遵循晝夜交替的規律。
帶著些許頭痛,蒼云繼續上路,腳步沉重,身體疲憊,肉體凡胎的疲憊折磨著蒼云。
蒼云腳下的土地已經不屬于大閆帝國,蒼云只顧著自己頭痛,沒有注意行人的氣質已經悄然發生變化,原本熱情洋溢的人們開始變得冷漠而小心翼翼,不再隨意和不認識的人交談,也不愿太多透露自己的行程和身份。只有那些大的商隊依舊談笑風生。
傍晚時分,蒼云基本清醒過來,卻發現完全看不到城池的影子,而商旅的數量十分稀疏,腳程快的商隊已將蒼云這種步行者遠遠落下。蒼云見到身旁許多人開始做露營的準備。
蒼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那里。
在將軍府中時,有仆人侍奉,這等無助的感覺還不似這樣強烈。
面對蒼茫的夜空,忙碌的準備住宿的普通人們,蒼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回想起來,蒼云即便是在最為弱小的時候,也未曾過的如此慘淡,那時至少有符道陪伴蒼云,讓蒼云吃得飽,睡得暖。
而現在蒼云背后的無月,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冰冷沉重。
“小伙子,你怎么自己站那?”一個衣著樸素的老者在路邊支好了帳篷,點上一堆篝火,正準備吃些干糧充饑后休息,見蒼云愣愣的站在路中央,上前問道。
蒼云有些尷尬:“這,我,沒事。”
老者呵呵一笑:“年輕人,第一次出來行走江湖吧?來吧,我這還有些干糧。”
蒼云頗為感動,來到老者的帳篷旁,說是帳篷,不過是幾根木棍支撐起來的布片,卻好過露宿。
“小伙子,一看你就沒經驗,是不是只帶了錢,沒帶干糧?”老者問道。
蒼云只得點點頭:“我本以為今天能夠走到下一個城鎮,沒想到睡過了頭。”
老者慈祥的呵呵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又不肯吃苦,你說的下一座城是小葉城,確實,走的快些,今天能夠到達。不多說了,吃點干糧,明天能支持到,身上有錢雖然出門踏實,卻不是萬能的。”
蒼云苦笑連連,被一個不知比自己年輕多少歲月的老人教育,說的還是蒼云不得不服的道理,蒼云內心陳雜。
周圍是稀稀落落的帳篷,明滅的篝火,各自奔前程的旅人。
星空明亮,蒼云心中欷歔。
吃了老人的干糧后,疲倦向蒼云襲來,蒼云眼皮發沉:“明早走的時候,給他片金葉子好了。”
清晨。
蒼云神清氣爽,坐起身,伸個懶腰,發現身子輕了不少,深呼吸一口。
短暫的停頓后。
“老子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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