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斯要走,露露娜卡等人也沒有打算挽留。雖然彼此已經大概熟悉了對方的為人,但是終究只是偶然的相遇,并沒有到能強留對方下來的關系。
“好吧,既然圖爾斯先生你要趕路,那我就不強留你了。”露露娜卡站了起來,走向載貨的馬車,“稍微等一下,我給你一樣東西!
在露露娜卡走開的時候,圖爾斯站了起來,整理自己的裝備。一身破爛的半身甲,還有一把卷刃的雙手劍,這就是他唯一的行李了。這把雙手劍是他使用了多年的武器,沒有太多多余的裝飾,現在卷刃了,讓他有點心疼。雖然已經不能再拿來殺敵,但是拿來護身還是湊合的,總好過拿拳頭來阻擋別人揮舞過來的武器。
露露娜卡很快就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提燈。這個提燈看起來銹跡斑斑,那蒙塵的粗糙玻璃里面,并沒有點起火光。提燈確實很小,是那種適合掛在腰間,方便使用者騰出雙手來做別的事情的種類,農民在夜間干活的時候可以使用,盜墓賊在古墓里挖掘爬動的時候也可以使用,是實用范圍很廣泛的東西,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有準備。
露露娜卡將這小提燈遞給了圖爾斯,“給你,漫漫長夜,沒有點光亮的話,走夜路也不方便吧!甭堵赌瓤ㄐΦ溃霸谶@樣的季節,不小心掉落在泥水里的話,可就不那么舒服了。”
圖爾斯接過了露露娜卡遞過來的提燈,很輕,那青銅色的外表已經剝落了許多,只剩下銹紅色了,但是還是能勉強看得清楚這個提燈曾經是什么顏色的。
“謝謝你,露露娜卡。”圖爾斯只是簡單地答謝了一句。他知道,再多的話只能顯得自己矯情了,對方能為他提供食物,還為他治療了傷口,這期間從未在意過他是一個無法拿出什么實質性答謝的人。露露娜卡不求回報,那么他再說自己無法提供什么報答的話,就顯得有些矯揉造作了。
他曾考慮過是不是把自己身上的半身甲和雙手劍給留下來,但是想想后又放棄了。他身上和手上的破銅爛鐵,現在也已經不值錢了,而且還重,完全是不值得對它們有更多的投入。它們現在唯一的價值,就只有圖爾斯在離開森林之前,為他提供些許的保護了。
而且,圖爾斯更希望在離開森林前,將盔甲和劍埋在森林的某個地方,而不是讓它們落到旅人的手里,輾轉四轉,最后回爐變成一爐鐵水。
“這個提燈也送給你吧,反正是已經很老舊了,已經不值幾個錢,也沒人會用它了。給你,就當是發揮它最后的用途吧。”露露娜卡說道,“希望你一路順風,能盡快回到君王堡,圖爾斯先生!
奧爾加和帕丁也站了起來,向圖爾斯致意,“愿你一路平安!眾W爾加手臂放在胸前致意,對圖爾斯送上了祝福。帕丁則是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不管是光明教會還是圣靈教會的信徒,這個手勢都代表著祝福和友好,“愿光明神保佑你!
圖爾斯向兩人點頭致意,“多謝你們的祝福,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幫助和友好的!
既然說了要走,那么他現在該出發了。不趕緊走的話,他覺得自己會對這些偶遇的旅人們產生更多的聯系,這會讓他回家的速度被拖慢下來。這些人很友善,但是現在對他來說,沒有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了。
圖爾斯覺得有點遺憾,如果換個情況和環境的話,也許他能和露露娜卡他們做朋友的。這些人善良友好,在他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也是非常少見的。
圖爾斯倒持雙手劍,把劍和右手別在了腰間,左手拿著提燈。提燈里還沒點起火光,露露娜卡掏出幾根火柴,為圖爾斯點亮了它!斑@樣可以吧?”露露娜卡問道,“雖然帶著光亮會比較顯眼,但是我覺得利大于弊,總好過摸黑在森林中走動,這樣挺危險的。”
“無妨!眻D爾斯說道,“有點火光,總能讓人感到心安些許!倍疫@里已經是遠離戰場的地方了,圖爾斯認為自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不必像之前那般緊張了。
“是啊,有光亮的地方,總能讓人感到心安了!甭堵赌瓤ㄐΦ,“那么,該說再見了,圖爾斯先生!
“是啊。再見了,露露娜卡!眻D爾斯也對這個女孩露出了笑容,“如果你回到君王堡的話,有機會就來找我!苯又鴪D爾斯說出了他在君王堡的住處。那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帕丁和奧爾加都知道,至于露露娜卡,看她臉上的笑容的話,想來也是清楚的。
奧爾加和帕丁聽到那個居住區的時候,臉色都有了些微不可察的變化。但是他們兩人沒有說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圖爾斯離開。
露露娜卡伸出了手,圖爾斯將提燈別在腰間,也將手伸了出來。
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將這當作最后的道別。
松開手后,圖爾斯往南邊走,并沒有任何回頭的打算。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所有人都在目送他的離開,在他消失后,又將視線拉了回來。這里面有四道目光并沒有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而是落在了圖爾斯坐過的位置上。
圖爾斯仍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不對,或者說,這已經不是圖爾斯了,真正的圖爾斯已經離開。
留在這里的,是曾經名為圖爾斯的東西——
一副披甲的骸骨。
這副骸骨穿著破爛的、布滿了藤條的半身甲,甲胄里面的衣服早已經不成樣子,變成了一條條骯臟的布條,唯有左臂的骨架上綁著干凈的打好結的布條。那是露露娜卡為圖爾斯處理傷口時用上的東西。
骸骨坐在那里,上半身微微前傾,頭離得篝火是最近的。下半身已經沒有了任何衣物的遮擋,只有一件破掉了大半的裙甲。不過對一副沒有了血肉的骨頭架子來說,下半身沒有了遮羞的東西,也并不會有什么影響。沒有人會因為一副骸骨沒有了衣物而嘲笑他赤裸著身體。不管是衣不遮體的流浪漢、還是一絲不掛的賣酒女,沒有誰能像一副骸骨那樣,能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眾人眼前。沒有了血肉,沒有了臟器,沒有了眼珠,沒有了大腦,只剩一片蒼白。
骸骨沒有戴著頭盔,頭骨蓋有幾條裂痕,不知道是生前被人為地留下的、還是在死后龜裂而成。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兩個黑森森的眼眶也顯得不那么可怕了,看起來多了幾分暖意。骸骨一手拿著露露娜卡給他的提燈,擺在了膝蓋上,另一只手放在了擱在邊上的雙手劍上。那把雙手劍不僅僅是卷刃了那么簡單,劍身上已經爬滿了青苔,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劍尖連帶著一段劍身消失不見,只剩半截劍。這么一把廢鐵,本該廢棄掉或是回爐重造了的,但是這把劍對骸骨來說,看來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讓他緊緊握住,不肯放手。也許對他來說,劍依然是以前的劍,只不過稍微有點卷刃了,還能拿來殺敵,至少能保護自己,而不是現在露露娜卡等人所看到的,只是一根長滿青苔的鐵條。
骸骨是無法閉上眼睛的,因為骸骨沒有眼皮這樣的東西。但是這副骸骨的話,似乎有點不一樣。在篝火的火光下,骸骨看起來并不是那么陰森可怕了,那微微低下的頭,那一對漆黑的眼眶,看起來就像閉上了一樣。也許這是錯覺,但是這樣的錯覺,給人的感覺并不壞。那直接露在外賣的殘缺牙齒緊緊閉合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臉。
對一副骸骨來說,笑容是永遠都會留在臉上的東西。沒有了皮囊的白骨,永遠都是露齒開懷而笑的,就像是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留在了生前,死后只有快樂的回憶留在了骨頭里。
臉上同樣維持著笑容,似乎永遠不會丟掉笑臉的露露娜卡,伸出手,摸了摸骸骨那破掉了些許、露出了幾個缺口的頭骨,“祝你一路順風,圖爾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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