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無長睜開眼，但眼中一片漆黑，幽深如無盡的虛空。
他騰空而起，站了起來，速度快得無與倫比，比他剛才練習時快了數倍，但起身后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凝固了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仍然毫無動靜，這時虛擬空間中的詩蘭已經有了決斷：“大人就是大人，不管他是不是蟲皇。”
她看著呆立不動的無長，突然有了一個莫名的想法，控制著開啟了無序彈跳球的第五關練習。
彈球呼嘯而出。
無長似乎一驚，在兩枚彈球到來之前避了開去，這時又兩枚彈球出現在他躲避的方向上，無長身子仿佛一抽，極快地以一個很小的角度再次避過，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殘影。
十輪過后，彈球增加到三枚。
十個標準分后，彈球增加到四枚。
五十個標準分后，彈球增加到五枚。
在彈雨中，無長的影子在不停地跳躍，如虛幻一般。
詩蘭在虛擬空間里緊緊地握住拳頭。
一個標準時后，彈雨中止，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過關。”
無長站定，又如石像一般，凝固在那里，一動不動。
詩蘭興奮地跳了起來，然后舉手向天，握緊拳頭：“永不言棄，才能成功，大人過了第五關，注定要成為傳奇。”
百萬年只有不到百人過第五關！
萬年難得一人！
詩蘭心情激動：“大人是肯定能進入修士家族的，那時不再有人與蟲之分，也就不再是星際聯盟的敵人，我追隨大人理所應當。”
她看著兀自呆呆地站著毫無表情的無長，眼珠一轉，悄悄開啟了第六關。
四面八方的發射器開始盤旋起來，接著彈球如狂風驟雨一般向無長擊去。
無長一驚，身影剛才躍起，一陣雨打芭蕉般的響聲過后，他倒了下去，全身上下異樣地扭曲著，卻并未流血。
“大人！”詩蘭張大的口，有些傻眼。
但她接著看到地上扭曲的身體一陣蠕動，露在休閑服外面的肌膚迅速變黑，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形狀，膚色也恢復正常，只是比原來明顯略黑一些。
無長再次站了起來。
他抬頭，無盡幽暗的眼睛更加的深髓，他穿過真實與虛幻，與虛擬空間里的詩蘭對視了一眼，略微點了點頭。
詩蘭明白了，無長要繼續沖擊第六關。
“大人竟然能看到我！”詩蘭一驚，然后她驚喜地道：“大人在這種狀態竟然還保留著理智！”
她不用調出光屏，心念一動，無序彈跳球第六關再次開啟。
下一秒，拉出虛影的無長再次被無數彈球擊中，倒下。
第六關完全不是第五關可比，四面八方的彈球同時發出，根本就沒有間隙！
第六關似乎無解！
詩蘭卻不這樣認為，她興奮地自語：“大人似乎比上次快了一些。”
無長再次站起，他身上的肌膚又深了一些。
彈球暴雨一般再次傾泄，依然沒有避開，依舊如敗革一般倒下，但這一次，他比剛才更快！
站起。
倒下。
再站起。
每次站起，無長的膚色就更深一分，下一次速度就更快一分，當他全身的肌膚如他的眼睛一般黝黑時，仍舊避不開暴雨一般的彈球，但彈球擊中他，發出如金石一般的聲音，無長卻沒有倒下。
練習中止，然后繼續。
一次次地中止，然后一次次地繼續。
時間又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詩蘭記錄著場次和時間，但無盡的彈雨似乎如一個無法破解的魔咒一般，無長沒有一次避開過，但詩蘭卻知道這第六關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過關的，因為發射器雖然是全方位的打擊，根本沒有死角，但它卻是需要定位的，要想過關，必須要足夠快到使它不能準確定位和計算。
發射器要根據目標的位置和移動速度進行判斷，再計算彈球的速度，以確定發射的方向，這樣中間就會有個誤差，目標速度越快，誤差就越大，各個發射器協調之間也會出現間隙。
速度足夠快，然后突然一個轉折，就會使發射器發生混亂，從而人為地造成一個躲避的空間，這才是過第六關的關鍵。
速度越快，轉折越突兀，形成的躲避空間就越大。
“大人能過第六關嗎？”詩蘭期盼著：“會有奇跡發生嗎？”
無長的速度已經極快，快得肉眼已經看不到實體，只看到無數的殘影織成的一條影帶。
但無情的彈球卻一次次絞碎了影帶。
再一次被擊中，無長站在那里，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后緩緩地伸出右拳握緊向上伸出。
“大人依然沒有放棄！”詩蘭眼角的淚水溢下。
她經過供能改造，是沒有淚腺的。
真實的她不能流淚，但在虛擬空間里，她可以把整個空間變成一片汪洋。
無長緩緩收回手臂，對著以直覺感應到的虛擬空間里的詩蘭微微點頭，雖然不在一個空間，但他似乎能感應到詩蘭的存在，不是練習空間外面那個站立等待的智能美人，而是那個與練習空間重合，但根本不可能看到的虛擬空間里的詩蘭。
詩蘭卻能看到無長，與他對視，仿佛與他真正面對一般，她恭敬地點頭，心念略動，便控制無序彈跳球發射器中樞，第六關再次開啟，練習繼續。
這一次與上次不同，無長沒有拉出虛影，而是似乎突然就出現在另一個位置，然后再次消失，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閃現！
無數的彈球這次沒有擊中他，他第一次避過一波彈雨！
觀戰的詩蘭雙手緊緊握在胸前，作了一個勝利的姿勢。
這時第二波彈雨毫無間歇地傾下，而第一波彈球沒有擊中，相互撞在一起，向四外反跳亂飛，與第二波彈雨一起形成全方向的覆蓋打擊。
這才是無序彈跳球。
不僅有彈球，還有跳球！
這才是第六關真正的恐怖之處。
有序的可預測的彈球夾雜著無序的混亂的跳球覆蓋了整個練習空間。
閃現的無長沒有被直接發射的彈球擊中，卻被反射的跳球擊中，練習中止。
“莫非第六關真得無解？”他又低頭沉思起來。
無長早已在蟲族基因之中恢復了神智，基因只是身體的力量，腦部基因的轉換之間會使他暫時失去意志，但直覺一直都在，當基因穩定下來之后，他就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基因再強，也需要由靈魂控制，無長畢竟不是蟲族，而是擁有智慧的人。
蟲族的基因能力已經堪比改造人，在身體的強度方面，蟲族更能優勢，人可以借助科技的力量對自身進行改造，蟲族卻天生具有這樣的能力，它們擁有強悍的身體，也擁有無與倫比的速度。
“我現在雖然還是人形，但已經完全是蟲族的基因作主基因，速度已經無法再提高了，但這第六關依然無法破解，難道真得無能為力了？”無長輕輕搖了搖頭：“不，我還要再試一試。”
他抬起頭來，示意詩蘭繼續。
暴雨般的彈球中，一個身影如同閃電。
閃現，閃現！
閃電再快，奈不住雨狂如注，無長的直覺已經熟悉了發射器發出的彈球，已經可以創造出極短的可容身的躲避空間，但混亂無序的跳球卻難以逆料，稍縱即逝的躲避空間根本不足以再避開這些跳球。
但他不想停下來，冥冥中似乎有一種意志促使他，不要屈服，不能屈服。
“還是不夠快，如果再快一些，就能創造更多的躲避空間來選擇哪一個能避開跳球，也能有更長的時間來進行選擇和糾正，只是，如何才能更快？”無長在利用被擊中后與再次開啟間的空閑時間進行不停地思考。
“速度已經不能再快了，這已經是極限，還有別的辦法嗎？”
“好吧，先熟悉一下那些無序的跳球，看能不能發現它們的某些規律。”
閃現，不停地閃現！
詩蘭望著那一次次被擊中似乎是徒勞無功的身影，流著淚，一次次地開啟，讓練習繼續下去。
飛船在無聲無息的虛空中穿行，宛如一個幽靈。
詩蘭計算著時間，從練習無序彈跳球開始，已經接近五天的時間了，練習場內無長已經被擊中七萬余次，他的速度沒有繼續增加，偶爾避過彈雨也是曇花一現，那只是因為運氣，仍然沒有過關的希望。
喬西隨時可能到來。
“大人還能有突破嗎？”詩蘭不自禁地想。
這時場內突然出現了變化，無長被擊中后再次開始，他閃現一次后，本應繼續不間斷地閃現到另一處，但他身子突然間頓了一下，被無數追擊而至的彈球擊中，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堅強地站在那里，而是緩緩倒地，如同一個塑像一般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詩蘭吃了一驚，隨即希望奇跡再次出現，但過了一會兒，地上的身影毫無動靜，詩蘭大急，匆忙中止練習，撤去發射器，她離開虛擬空間，神智回到智能身體，然后沖入練習場地。
無長靜靜躺在地上，身子沒有半分起伏，沒有呼吸。
詩蘭俯身伸手摸了摸無長脖子上的脈搏，觸手冰涼，沒有任何的律動，沒有心跳。
詩蘭急得又要哭出來，但她沒有淚腺。
“大人！”她去推無長，但他的身子堅硬如鐵。
詩蘭突然心中一動：“大人現在是蟲族基因，或許并不需要呼吸和心跳。”
“大人，你能聽到嗎？你怎么了？”她呼喊道，但無長無動于衷。
過了一會兒，無長仍然毫無動靜，詩蘭終于忍不住道：“不行，我要救大人。”
她跪在地上，將無長黑硬冰冷地身子抱在懷里，站起身，沖出練體室，向醫護室奔去。
在長廊剛剛跑了幾步，她懷里無長的身體卻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全身上下正在出現道道裂痕，在詩蘭驚恐的目光中，斷裂成無數的碎塊掉落在地板上，然后像瓷娃娃一般摔得粉碎，散成無數細小的黑色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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