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很高。

    從山底走上來，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無長數過，一級不多，一級不少，神殿就建在眾山拱衛的山頂之上，比山的高度還要更高一倍。

    如此高的神殿卻只有一層，從神殿內向上看仿佛看不到盡頭。

    神殿很大。

    整個天宮除了入口處的平臺，全是山峰，而山峰聚攏成一個巨大的山頂，上面只建了一座神殿。

    神殿的外圍是無數參差不齊的巨大柱子層層疊疊堆積而上，并沒有神像，神殿內也沒有。

    真正的神人不需要神像。

    神殿無門，只有一個巨大的入口，并無守衛，來去自由。

    神殿內除了最中間的**區，空空蕩蕩，全部是修煉的場所，這里沒有生活區，能進入神殿的弟子都可以長時間不需進食，神殿內壁上鑲嵌著無數的明燈，永恒地發著柔光，將神殿內照得亮如白晝。

    **區是一個高高的平臺，高百尺，沒有臺階，只能飛上去，**區只占神殿的十分之一，卻足以容下數萬人。

    平臺的一側有一個更高的塔，高千尺，無門，無窗，與寬大的平臺比起來，高塔更像個柱子。

    平臺上人并不多，只有千人，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各排的座位上。

    此時只是日常**，這些大都是新取得入殿資格的弟子，前面幾排空空蕩蕩，并無一人。

    與星際聯盟修者的蒲團不同，這里的座位是舒適的軟椅，逍遙神講求的是自在，而非苦修。

    無長三人飛上**臺，在眾弟子的注目下，施施然走到最前排坐下。

    他們手中各有一枚圓盤，上面雕刻著古怪的文字，應該是座次號，無長看不懂，也不管，拉著燕青青挨著倪老大在前排中間的位置坐下，他居中，倪老大在左，燕青青在右。

    無長是念體，攀上萬層臺階輕輕松松，但燕青青是代理人，而且沒有經過供能改造，如果不是無長暗中以重力術幫她，走上來不知需要多久，就算這樣，她也已經疲憊不堪，肉身的缺點在此時顯露出來，她幾乎癱坐在軟椅上。

    **還未開始，講臺上并沒有人。

    講臺僅比軟椅略高一些，上面空無一物。

    臺后便是殿中之塔。

    倪老大緊盯著高塔，神色間露出奇怪的表情。

    無長掃了他一眼，卻不敢多問，這里已經是歡喜神的地盤，不知空空樂是不是在暗中窺視。

    這時，倪老大卻傳念道：“小子，別東張西望的，空空樂正在這塔里胡混呢。”

    無長吃了一驚，念力掃過去，他的念力卻觸壁而回，絲毫探不到塔里的情形。

    “這塔有古怪。”無長暗道：“絕非一個普通的凡物之塔。”

    “以前，在意自在**的時候，這里并無此塔，這是空空樂的塔。”倪老大又道：“我猜，這很可能就是他的震魂鐘所化。”

    “震魂鐘！”

    無長一凌，望過去，整座高塔雖然無門無窗，但細長如柱，絲毫看不出鐘的樣子。

    “空空樂也只有在他的神鐘里才敢肆意妄為。”倪老大道：“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別一驚一怍的，一會兒你們守好心神，免得被鐘所傷。”

    無長暗自苦笑：“守好心神？哪這么容易，那可是神器！”

    他不敢再四下張望，閉目作修煉狀，心中卻急速盤算，但思來想去，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可抵御神鐘。

    “必須讓倪老大盡早出手。”他得出結論，也只有這樣才能避免被震魂鐘傷了魂魄。

    魂魄乃是根本，無長不知道被神器傷到會怎么樣，還能不能恢復，但肯定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倪老大或許會保全他和燕青青的性命，但絕不會在意他們會不會受傷。

    “怎么促使倪老大出手呢？這老幽倪心狠手辣，又善于隱忍，沒有把握他是不會動手的。”無長苦思。

    苦思無計，無長突然一狠心：“只有拼命！寧可死也不能讓震魂鐘傷到魂魄根本，想必倪老大不會眼看著我死。”

    他悄悄向燕青青聚束傳念：“青青，你記住，一旦我向歡喜神出手，你立即對他施展蜇紙人法術，騷擾他一下，給倪老大制造出手的機會。”

    “我明白。”燕青青以通心術回應，“我會第一時間把你移進儲物空間里。”

    “不！”無長回應道：“一旦倪老大動手，那是咱們逃走的最佳時機，而且倪老大也不會懷疑，以為咱們只是暫時避一避，等他明白過來，咱們就逃遠了，我想以我現在的速度，加上全力發動變速項鏈，他應該是追不上的。”

    “萬一他能追上呢？”燕青青小心地問。

    “總要試一試。”無長斷然道：“就算他能追上，很可能會重罰咱們，但至少不會要了咱們的性命，跟著他太危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好吧，我聽你的，現在就作準備。”燕青青回道。

    她其實并不怎么擔心，情郎身后的高人數次幫他們脫困解厄，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無長暗中緩了口氣，此時面臨絕大的危險，他不得不拼死一搏，幸好有燕青青一直毫不動搖地支持他。

    時間悄悄過去，除了陸續飛上**臺的新弟子，再無動靜。

    無長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暗自盤算各種應變的細節，以及以何種法術出手，他最強的偽神器青劍已經被倪老大沒收，能夠對神人有所作用的只有新學的鎖念術，其他的絕技和法術都白給，對付普通修者還行，對付神人連撓癢癢的資格都沒有，而鎖念術連倪老大都能稍微顫上一顫，想必對歡喜神也會有所作用。

    他開始一遍遍在腦中模擬鎖念術，以求臨陣磨槍。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無長突然感到有些異樣，似乎預感起了作用，他睜開眼，便見一個身影從高塔內飄了出來。

    一身潔白的長袍，身材挺撥，面目英俊，身姿瀟灑，臉上泛著淡淡的微笑。

    這青年與倪老大曾經化成的意自大竟然有許多相似之處，看顯露的年歲更像是逍遙神意自在的兄長。

    “空空樂化成我大師兄的模樣**。”無長想到步黃曾經說過的話。

    “這必是向白曾經說過的意自在大弟子衛紅的模樣，難道衛紅是意自在的子孫？否則怎么會連相貌都這么像。”無長不無惡意地想：“歡喜神化成衛紅的樣子，這是給逍遙神當孫子呢。”

    那青年飄在講臺上空，掃了一眼前排的三人，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喝問：“你們是什么人？”

    無長蓄勢待發，微微一抱拳，平靜地答道：“大師兄，我是師父的記名弟子，名淮莫伊，一直在弗戈星隱修，這些年進益艱難，又久不見師父之面，才前來聽法，他倆是我的弟子，我帶他們來長長見識。”

    這是他早想好的托辭，反正空空樂對逍遙神的弟子和星域不可能了解得面面俱到，隨便胡謅一下應付過去即可，反正空空樂不可能立即去核查。

    “弗戈星，這名字好怪，有這樣的星球么？”青年疑惑自語。

    當然沒有，弗戈星在星際聯盟，逍遙神的星域怎么可能會有。

    青年卻不再追究，大聲道：“我是衛紅，師父不在，現在由我來代他**。”

    無長松了口氣，又略有些失望，歡喜神沒有即時動手，不知還會發生什么樣的變故。

    “果然便是化成衛紅的歡喜神空空樂，且聽他講些什么，是怎么誘騙逍遙神門下女弟子的。”

    那青年再度泛起淡淡的笑容，開口道：“這次，我跟大家講一講身體與靈魂的關系。”

    無長一怔：“難道空空樂真要講一些與修煉有關的東西？”

    “先說說身體。”青年聲音并不太，卻清晰地傳到整個**臺每個角落，“大家可能以為對自己的身體已經知之甚詳了，大錯特錯，我們大部分人對身體的了解僅限于表面。”

    大多數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就連燕青青也露出沉思的表情，無長卻并不覺得有什么，他生于科技高度發達的星際聯盟，可以說身體的每一個分子的排列組合都已經被研究透徹，肉身對他來說沒有秘密。

    青年停了一下，待眾人消化一下，才道：“我們每個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者，甚至圣人，神人，一開始都是從娘胎里生下來的，身體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那時我們只有知覺，并沒有形成獨立的靈魂。”

    “可能你們有些人也用念力內視過自己的身體，以為對自己的每個部分都清清楚楚，了如指掌，你們錯了，你們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身體，現在我說一個你們可能從沒想過的事實。”

    “你的身體其實并不是你們自己的。”

    講到這里，大多數人露出驚異、疑惑或不信的神色，嘈雜之聲此起彼伏。

    “這家伙開始拋出噱頭裝神棍了。”無長暗道。

    “看你們的表情，肯定是不信，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會是誰的？”青年微笑道：“你們中可能有的知道，有的并不知道，身體并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有無數個微小的個體堆積而成，每個個體都是一個獨立的生命，它們為了共同的存在相互合作相互協調，而形成一個可以呼吸，可以進食，可以捕獵，擁有各種能力的身體，這些能力是每個個體所不具備的，但它們聯合在一起，就可以具有強大的能力，這就是我們的身體。”

    “因此，我說，身體實際上是屬于這無數個獨立個體的。”

    講到這里，青年停下來，任由眾弟子自行消化。

    竊竊私語之聲大作。

    無長也有些發呆，關于人體的構成他是知道的，但他卻從沒想過，身體居然不是自己的，而是屬于構成身體的每個細胞的。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片面，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如果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還有什么是屬于自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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