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不是很大，除了中間的礁石，全是沙灘。
沙灘并不平，呈波浪形記憶著潮汐的痕跡，另外有一些沙丘，那是風的作品。
其中一個沙丘的底部邊緣，突然向上凸起一個小鼓包，似乎有什么海洋生物在里面安家，正要出來散散心。
無長已經等了許久，等得正心焦，聞聲望過去。
這時，一只細長的爪子從沙礫里伸了出來。
無長突然跳起來：機械蜘蛛腿！
很快，一只機械蜘蛛從沙丘里爬出來，接著又是一只，一只接一只，仿佛沙丘下是一個蜘蛛窩。
無長又驚又喜地看著。
與上次一樣，大多數蜘蛛蛻去身上的外皮，露出里面的零件，另一些蜘蛛把這些零件組裝在一起，最后一個智能美人惠子站在他面前。
“惠子，快告訴我，青青在哪里？”無長急不可奈地道。
智能美人卻恭敬地躬身道：“主人，我不是惠子，我是惠子的復制品，專門留下來等候主人的。”
無長只覺心驚肉跳：“留下來等我？青青她離開了？”
“是的，燕青青大人帶走了惠子，走之前讓惠子制造了我，給主人留下一段影像。”
“影像！快播放給我看。”無長急道。
復制智能人面前頓時出現一個立體影像，正是燕青青。
“青青！”
無長驚喜地伸出手，卻又慢慢縮了回來，這是影像，不是真人。
“夫君，請允許我這樣叫你。”
燕青青的影像透著濃濃的柔情，說的是后海語：“既然已經將終生相許，水藍星的女人都這樣稱呼自己的另一半，我是明心。”
無長微微一愣，她怎么稱自己明心？隨即也就釋懷了，燕青青與明心融合，怎么稱呼都是她，只是明心這個稱呼聽起來有些怪怪的，也有些不太適應。
影像繼續道：“夫君，我帶走惠子，讓她跟我作個伴，我知道你也需要惠子，就讓她復制了一個，留下來等你，并告訴你，我暫時離開你一段時間，你別著急，先聽我說說理由，我是想好了才離開的。”
無長心中發涼：青青真的離他而去！
“夫君，我舍不得離開你，但不得不離開。”
“請原諒我一直瞞著你，我是明心，不是燕青青，我們不是融合！青青姐已經不在了，我只是明心，只不過擁有青青姐的記憶。”
無長才真得大吃一驚，兩魂不是融合，而是明心傳承了燕青青的記憶！
這怎么可能？
一時之間，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一直陪在他身邊，自認是燕青青的女人，竟然不是燕青青，甚至不是與明心的融合，而只是明心，沒有燕青青的成份。
那個在水藍星上遇到的會通心術的盲女，給他當了幾次翻譯，但他當時并不在乎這樣一個平凡的小女子。
“我幾次想告訴你，卻開不了口，正好趁這個機會說出來，我不能再瞞你，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能欺騙你。”
“當初我臨死時，不由自由地就用了剛剛有所領悟的生命共享，當時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你，沒想到竟然真的與你達成了共享，我茍延偷生，心里萬分的抱歉，卻真的不想死，后來前輩為了救青青姐，讓我與她融合，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很長的時間，我都以為真的是與青青姐融合了，我擁有她完整的記憶，能駕馭她的念體，會她的法術，我既是明心又是燕青青，而且以燕青青為主。”
無長原本對面前的影像從內心深處還有些抗拒，可是，聽了這些后，這種抗拒慢慢地消解，同時又疑惑起來，這分明就是兩魂融合，怎么能說是只擁有燕青青的記憶呢？
“夫君，你說過，兩魂融合后因為靈魂不再純凈，就很難再有進步，你讓我重點修煉詛咒術，我也照做了，在星際列車上，在星際聯盟站點，在那個風雪星球上，我一直都在修煉詛咒術，直到在那個基地內，因為時間太長了，我除了修煉詛咒術，也試著修煉念力，讓我意外的是，我竟然仍舊能夠感應到法則，而且比原來更清晰。”
“但是，那里的法則很奇怪，并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更容易被驅使，反而抗拒我，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我以為這就是融合的不良后果。”
聽到這里，無長隱隱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基地星球的游離法則明明更容易被念力驅動，他就是這么快速修煉疾行術的，怎么燕青青反而說抗拒驅使呢？這可不是兩魂融合的后果，魂魄融合因為靈魂不再純凈，會使得再難以與法則產生共鳴，也就難以感應到法則，德爾的理論曾經對此有明確的剖析。
影像道：“當時我雖然有疑惑，也并沒有多想，后來我嘗試修煉清晰術，這是在云白星你教云菲兒時我聽到的，那時你并沒有避諱我，我就記了下來。
“清晰術修煉的很快，我的靈魂越來越純凈，但是我越修煉，越發覺不對，我的靈魂核心只是單純的明心，并沒有燕青青的成分，有關她的記憶都是在靈魂核心之外，這我能分辨得出來。”
聽到這里，無長突然想起在基地星球修煉后清醒過來時，看到燕青青有異樣的神情，后來以為是為惠子的事而憂心，也就沒有懷疑，卻原來不是因為惠子，而是因為她自己的靈魂！
影像帶著深深的恐懼道：“我很害怕，不敢相信這種結果，更怕失去你，夫君，你是因為青青姐，才接納我的存在，而不是因為我，這我很清楚。”
無長突然明白了，燕青青，不，是明心，為什么要離開他。
他知道，明心說的沒錯，他一直對明心并不在意，也沒有多少感情，只是因為燕青青的原因，才被動地接受明心的存在，盡管他此時想盡力否認，但，這是事實。
“盡管我當時幾乎已經確認我只是明心，但因為我還是不能正常驅動本源法則，便還心存僥幸，以為那只是我的錯覺，但是到了這里，在你離開之后，我繼續修煉，才發現，這里的法則雖然不如基地精純，卻能正常被驅使，思來想去，肯定是基地的法則有問題，而不是因為我，這時，我終于斷定，我不是與青青姐的融合，我只是我，只是明心。”
影像輕輕地抽泣起來：“夫君，在我心里，你已經是我的夫君，永遠都是，但我沒臉再見到你，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想一個人靜靜地修煉，當有一天，我能夠勇敢地面對你時，我會去見你，不管那時，你要不要我。”
說到這里，影像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這時，過往的記憶在無長的靈魂深處閃現，相依相隨，生死相伴，沒有任何猶豫的信任，和濃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無長心潮涌動，大叫道：“明心，不管你是青青，還是明心，你都是我的，別離開我！”
他將手伸向影像，想將自己的女人拉到懷里，可是手從影像中空空地劃過，虛不著力。
無長一呆，清醒過來，這時他突然聯想起一件事情。
在他與龍飛融合后，再見到龍思羽時，當她知道了這種情形，龍思羽很快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說只要他擁有龍飛的記憶，就是她的婚侶，當時他就有些厭憎龍思羽，以為她是個三心二意的女子，后來斷然拋棄她，也并不只是因為他妹妹之事，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這種厭憎在起作用。
現在，易地而處，無長才發現，情形是多么地相似，明心甚至不是與燕青青的融合，而只是有燕青青的記憶，他依然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
龍思羽雖然任性，凡事不經大腦，只憑直覺，卻做事果斷，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
但事到如今，龍思羽已經不可能，明心也離他而去。
天意弄人！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無長喃喃地道：“為什么不是融合？”
曾經在情形從記憶里再現。
在水藍星上，燕青青被鐘南老仙的虛空劍刺穿了頭顱，念體正在消散，無長當時就想與燕青青一起死，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出現，似乎能救燕青青，他毫不猶豫地說，只要能救燕青青，他愿付出任何代價，然后燕青青便消失了。
接下來，他流失了大量的魂力，幸好有千尋遙引發了戰爭，引來許多消散的魂力，他才堅持了下來，過了一年的時間，燕青青才再度出現，說是與明心融合，才活了下來。
現在想來，燕青青被虛空劍刺穿頭顱時就已經不在了，與明心融合的只是燕青青的記憶，或者說，明心得到了燕青青的記憶傳承。
看來，那個高人前輩也不是無所不能，也不能逆天行事。
看著影像，還是燕青青的模樣，無長悲上心來：青青，也已經不在了！
他生命中的女人，一個個離他而去，義妹阿盟，愛妻幽蘭，伴侶燕青青，還有他曾經擁有的女人，奚汶瑛、奚汶欣和竟千千。
明心，也離開了。
無長抬頭，仰望蒼天，只想問一問：“這賊老天，難道注定讓我孤獨終生？”
難道這就是修者的代價？
這就是攀上實力顛峰的必由之路？
再度低下頭，望著影像，無長心中決然，大聲道：“不管你是青青，還是明心，你都是我的女人！不管你到哪里，哪怕是天盡頭，我都要找到你！”
他左右四顧，吼道：“回來吧，明心，跟我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困難，咱們一起面對，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明心沒有出現。
只有輕輕的海風，和此起彼伏的波浪聲，在不斷地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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