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爾壯碩的身形第一時間就卡在了卡迪夫城前鋒博比的行進路線上，他大喊了一聲“樸茨茅斯萬歲”然后就迎了上去，坎特和回撤到中場的路易斯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喊口號的行為實在太傻，門迪這么逗比的人都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此時此刻他突然也有這樣的沖動，想跳起來，高喊一聲“法國萬歲”然后踢著皮球一路突破所有人的防線。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瘋狂的念頭，反而讓自己落位地更深了。

    弗雷爾和博比兩個人撞在一起發出骨骼碰撞的聲音，他的肩膀整個削開了這位可憐前鋒的鼻子，這種對抗對弗雷爾來說實在是輕松。他在一線隊坐了幾個月的冷板凳，弗雷爾已經記不清到底是三個月還是四個月，他的腦子里只記得有幾天的半夜里，突然驚醒，身上全是汗，特別害怕。他感覺在與主力球員的對抗中自己特別“瘦弱”，但時間一長撞著撞著就習慣了，到了最后他已經可以撞別人了。這是一種轉變，在連續踢了幾次替補后，他在跟阿森納的足總杯比賽中迎來了第一次首發，弗雷爾記得自己大概踢了70多分鐘，他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老練一點、成熟一點，那場比賽之后，教練給了他鼓勵，在回到基地每個人跟他打招呼眼睛都是亮的，這是一種認可，他晉升一線隊，就代表著龐斯的訓練營，代表著唐教練，他希望不給俱樂部丟臉。

    這是他的性格，將責任扛在肩上，也是驅使他前進的動力，樸茨茅斯的副隊長皮爾斯是他的偶像，只不過副隊從今年年初開始就一直傷病不斷，跟德比郡，開場24分鐘就扭傷了腳踝，這樣的傷勢隊醫和隊友們都覺得兩三個星期就會好了，但沒想到三個星期之后，只是能走路，一跑步就會劇痛，然后又過了兩三個星期，還是不行，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弗雷爾在訓練時偷聽到教練和皮爾斯的談話，皮爾斯說自己想退役，但沒敢跟妻子和女兒講，海德沃德給予安慰，表示雖然球隊中場人數不少，但一定有皮爾斯的位置。副隊已經不在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要知道海德沃德的有些訓練量是過大的，很多年輕人都吃不消但皮爾斯從沒有打過一次折扣，他從不喝酒，永遠早睡早起，生活刻板自律，為了延長自己的職業生涯皮爾斯戒掉了自己最喜歡吃的甜食。

    對于弗雷爾來說，教練讓他做坎特的替補，那么他就得拼盡一切來完成這個任務，替補永遠是一份比主力更累的工作，沃德這么跟他說。因為替補必須要模仿主力的踢球風格，坎特跑不死，他就也得跑不死，坎特鏟搶出色，他就也得鏟搶出色，除此之外替補還得有自己的特色，甚至有時候得踢多個位置，否則當主力受傷沒有特點相似的球員彌補對戰術體系是一個莫大的傷害。

    與博比的短暫交鋒持續不到一分鐘，當鮮血噴涌，弗雷爾像樽鐵塔一樣堵在了卡迪夫城前進的路線。

    藍鳥的進攻并沒有因此而阻斷，他們換了方向從右側迂回過去，這種策略伴隨了整場比賽，海德沃德布下的重兵集團被尼爾沃諾克視做無物，這也遭致了上半場的徹底失敗。

    那個地方過去是馬格里的防區，但本場比賽穆斯塔菲從不會安安穩穩地出現在那，一會在呂迪格那頂頭球，一會又在默尼耶那里持球進攻，甚至還在對方禁區里出現了一兩次。弗雷爾手捏成了一個拳頭，那本不是他的防守區域，他必須得快速做出反應，“該死！”他暗罵了一聲，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球門方向趕去，去堵穆斯塔菲的位置已經來不及了，或許幾秒后恩耶亞馬就會出擊，他必須在對方轟炸球門前快速建立起一道最后的防線。

    恩耶亞馬出擊，那個叫考伊的中場球員頂著巨大的壓力搶先射了一腳，球從尼日利亞人的兩腿之間穿了過去，他的風格不是諾伊爾式的門衛，他的長處在于門線技術，出擊只能算是一般。恩耶亞馬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球在快速滾向門前時……

    弗雷爾還是慢了一步，他已經盡量伸出長腿去勾，但還是差了點，當他絕望地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皮球撞擊球網并沒有發生，恩戈洛.坎特在門線前一米處倒地將皮球踢出了邊界，原本應該前插策劃進攻的坎特鬼使神差般地出現在了后防線上，弗雷爾仿佛自己被閃電擊中呆呆愣愣地看著隊友伸過來的手。

    坎特走過來扶隊友站起來，“任務取消了”他說道，手里拿著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些文字和全新的站位。而此時此刻場邊的海德沃德，不知何時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掏出了兩個蘋果，很隨意地席地坐在了指揮區，啃了一口，泰然自若地注視著球場上的一切。

    勝敗乃兵家常事，沃德深知自己的每一次戰略一定不可能都對，有的造成了嚴重后果，有的則不然，他不是多智近乎于妖的諸葛亮，也沒辦法未卜先知。兇悍如拿破侖亦有滑鐵盧之敗，但他同樣不會做拿破侖，當拿破侖到達圣赫勒拿島時，英國軍官埃爾芬斯通送了他的一副精致的國際象棋，目的是感謝拿破侖在滑鐵盧戰役時優待了其被俘的兄弟，但心灰意冷的拿破侖并沒有發現棋子中蘊藏的玄機，國際象棋中的某一顆小兵，它的底座是可以打開的，里面藏了一副可以幫助拿破侖逃回法國的地圖，這個曾縱橫一生的男人心灰意冷下，一生都沒有發現這個秘密。

    就如同德軍在1940年繞過馬奇諾，穿過崎嶇的阿登山區擊敗法國一樣，英法聯軍在海港，上演了奇跡一般的敦刻爾克大撤退。

    海德沃德做出了如同幾十年前的丘吉爾一樣的決定，往后撤退，因為他們同樣確信：戰爭不是靠撤退來取勝的，但撤退也會孕育著勝利。

    弗雷爾一點點閱讀著海德沃德在幾秒鐘的時間里做出的決斷，教練把穆斯塔菲從后衛線上給劃去，取而代之的就是他–––弗雷爾，這是這個英國小伙從沒踢過的位置。坎特和諾里斯雙后腰，路易斯布倫特被安排到了中場，雙前鋒瓦爾迪和馬內。4212，九個人，唯獨少了被劃去的穆斯塔菲。

    海德沃德哪怕是用一個從沒踢過中衛的后腰也不愿在用曾經的天才后衛穆斯塔菲，這么做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不知道你將來能不能成功，但起碼你在我這無法成功，我能給你的只有最后十幾分鐘的尊重。

    “比賽后將穆斯塔菲掛牌”海德沃德就這么跟身邊的助教說道，他的手里還握著剛剛在啃的蘋果，神色越發的平靜了，他的冷酷與平靜讓樸茨茅斯的所有人感到了一絲戰栗。

    勝，不妄喜，敗，不惶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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