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盡快地將他打發著回隔院去,因而說,“也不值什么錢,但那是我爹特別編了給我陪嫁的……你就給五個錢吧……一只籃子五個錢。”
李彌不在意十個大錢,他甚至想,以后身邊就有兩樣東西是崔穎用手摸過的——籃子,還有那塊碎銀子。
回到這邊,李彌手里拎著裝零錢的小袋子,伸另一只手去摸他左胸前,那里是一只暗袋。但他一下子愣了,那小塊崔穎捏了、丟在他手心里的碎銀子不見了!
剛才它還在的!李彌急急忙忙地奔回房東的院子去,半路上也留意了沒有,在門口他險些撞到房東的身上。房東問,“你還有事?”
李彌低了頭,在他剛剛站過的地方找,什么都沒有。他堅信唯一弄丟了它的可能,就是站在這里往外掏錢袋的時候。他著急地問那女人,“大嫂,你看到我掉出來的一塊碎銀子么?”
女人不解地望著他道,“你要是心疼十個錢,我就還給你,只要你能把我的籃子送回來就成!”李彌連連搖著手說不是,他在找銀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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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翻臉道,“你能有多大的銀子?可不要污賴我們,我們可沒見什么銀子!”
李彌從褲袋里掏出一錠大銀,急切地道,“大嫂,那塊銀子無論如何我都要拿回來,你只要把那小塊還我,這一大錠就是你的,我情愿和你換它!”
女人眼亮了一瞬,隨即不屑地道,“你莫誑人,誰信你……再說我們是本份人家,不占你便宜。”她男人湊過來對她道,“我們不是正好有一小塊,你就和他換!”
女人瞪了丈夫,“你是豬油蒙了心怎地?!傳出去就是我們揀了他的,”她邊說邊把剛揀的那小塊銀子亮出來、托在手心里道,“自己家掙的花著就是舒坦!做人怎么好賴別人的呢!”
李彌一眼認出就是自己剛丟的,他一步跨上去指了說,“這就是我的!”
對方攥緊了銀子把手背到身后,“你怎么還上手呢!這可是在我們家里,光天化日就不信你敢搶我的。”
李彌絕不會讓這塊銀子再離開他的視線,探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子強擰到前面來,女人尖叫了一聲低下頭來咬他。
李彌不撒手,讓她狠命咬住手背,一陣鉆心的疼痛、牽出來這一年多來不堪回道的痛楚。長史大人、賣魚的魚夫……長史、賣果子的小販,讓一個最最下等的村民直呼“你過來一下!!!”讓一個村婦賴了銀子還敢教訓他!!!
他眼睛血紅了,一拳搗在她的太陽穴上,她閉氣倒地,碰倒了一只凳子。房東一愣,順手抄起院門后一把長柄鋤頭向他奔過來。
他怎么是李彌的對手,李彌一晃閃開他砸下來的鋤頭,欺身而上一手鎖住他喉嚨、另一只手揮起來、在他可憎的面目上接二連三地重擊下去。血噴出來,他仍不住手,直到他目光渙散、身子一軟。
李彌奔過去,從那個倒地的村婦手中摳出失而復得的銀子。她哼出聲來,他絕不能再任她叫出聲,一嚷起來什么事情都壞了。
反正房東頭貼著地面,口鼻中的血已淌了一地,已經沒救了。李彌抄起倒在身旁的矮凳子,朝村婦狠狠砸了下去。
有些事情是不能吱聲的,即便嘴上講的光明正大。因而這對老夫妻并未發出多大的動靜。李彌從里面插好了院門。十分鎮定地在房東的院子里、屋子里搜尋了一遍,他只在他們的柜子里找到了三吊半銅錢揣到懷里。
然后從灶上找到了他們剛剛做好的早飯,蹲在地下慢慢地吃了、想今后的打算。
他不能在這里呆了,房東的兩個兒子分家另過,但是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過來看看,那么這里很快就會涌來一大群當陽縣的捕快,釋珍又有事情做了。
人不欺人、人自欺,當你足夠軟、足夠卑微的時候,連只蟲子也會對你瞪眼睛。你想做個本分的小販,連這也不可能了。李彌想,你在這里守著崔穎有個屁用,她現在是黔州刺史高審行的正牌夫人,她可肯為你停下半步!
若要接近她,便要先取得能與她平視的高度,他憑什么坐在那里、只能從大沿遮陽帽子的底下看她的腳?李彌,你沒有頭腦么?!
他不敢走大門,怕萬一有人撞進來,于是翻過中間不高的那面院墻。他要收拾收拾,到長安去,找宗正少卿樊伯山,從一個客卿做起……
他一邊收拾一邊想,這也許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做個幕后的客卿,不必拋頭露面,等有了一定的根基,他再謀個外放的官職也是可能的,最好是去黔州。
他騎了騾子出來,街上人已經多起來,但沒有人在意他一個外鄉人,他不知不覺地拐上了去山陽鎮的山道。在山陽鎮外幾里處的林子里,他放了騾子給它自由,然后一步步往鎮子里走來。
現在是大白天,他不敢進鎮子里去,就拐進了鎮外的一大片菜地。地里各式蔬菜長得郁郁蔥蔥,茄子已經長出了拳頭大的小包,他伏在茄秧子底下,摘了茄子充饑。
他要最后再看看那個女人,然后開始新一輪旅程。
李彌從茄秧子底下的縫隙,看到釋珍帶了兩名衙役匆匆趕過來、邁步進了崔穎的院子。院內什么情形看不到,但李彌能想像出里面花團錦簇、歡聲笑語的樣子。
不久,他看到崔穎手里拎了那兩只竹籃,在釋珍的陪同下出來,將籃子按著當初的位置擺到門外,兩個人說著什么,李彌什么都明白了。
時間已近正午,有兩個年輕的女子說說笑笑、從崔氏的院中出來,她們挎了那兩只籃子。是往李彌藏身的菜地來的。
李彌認出一個是樊鶯、一個是李婉清。她們一個人的父親是涼州刺史、一個人的叔叔是宗正少卿,因而挎了籃子的步態在李彌看來也像是對他的諷刺。
他在她們到來之前,猜測她們要摘些什么菜,然后悄悄地往深處隱了隱。李婉清說,“妹妹,我們摘些什么菜?”
樊鶯道,“總之這么多菜都是我們家的,母親要留釋珍都頭用飯以示謝意,我們只要摘些新鮮的就是。”
兩人有一陣子不說話,聽著李婉清還在哼著歌。一會兒,李婉清問,“妹妹,你說那個在丹鳳鎮連殺兩口的真會是他?”
樊鶯道,“有可能,那個缺德東西什么事情做不出來?母親剛剛不是也回憶說,那天買梅子時看他的手有些熟悉么?還有他不肯抬頭、不肯說話,都頭確信他至少是熟人。”
“但他肯再送梅子,又顯得有些太好了,”婉清說。
樊鶯道,“咦?怎么這里的茄子被誰摘走了!我不記得我們新摘過啊……姐姐你也不必說他好,如果就是他的話,你還說他好么?有的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好比這個偷茄子的人,當面是個人樣子,卻連人家沒長成的茄子都摘。”
婉清道,“妹妹,不好罵他了,也許他只是口渴了呢!”
樊鶯道,“我才不信,要是走到路邊口渴了,也該是在靠著路邊的地方摘一個,可你看看這里、這里,都被人摘走了,解渴有跑到人家的地中心里來摘的?”
婉清說,“真是這樣啊,可惡,成心不想讓我們察覺。”
兩人摘了菜挎著籃子離開,李彌隱約聽樊鶯再說到了自已,“那個李彌,我記得被師兄捉到鄂州去了,怎么會跑到了這里來呢……”
李彌想到,自己遇到樊伯山并改名李引的事,這些人恐怕還不知道呢,這可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李彌伏在菜地里,發狠地把一只只茄包拽下來往嘴里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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