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稍回溯。
就在詩羽和英梨梨兩人離去后不久,一位有著一頭輕盈的褐色卷發的俊秀少年,輕車熟路地走進了紅坂朱音所在的包間。
他看著趴在桌子呼呼大睡的女性,嘴角扯了扯,暗道類似的情況似乎次也發生過是不是?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方。
輕柔地將紅坂朱音搖醒后,他便自顧自開始收拾起了一片狼藉的地板。準確的說,是把隨意橫陳著的酒瓶,盡數拿起來放到桌子。
紅坂朱音捂著腦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后知后覺地說道:“啊……是伊織呀。”
伊織手動作不停,隨意地回應道:“你又睡懵了?這次又是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一周?”紅坂朱音眉頭緊鎖,“嘛……誰知道呢?本來最近幾年的睡眠狀況我就沒怎么關注過。”
“你給我關注一下啊……”伊織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然后,忽的身子一僵,“……邀請來這里的人是柏木英理和霞詩子?”
“呼……真有你的呢。”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清醒過來,紅坂朱音點燃了一根煙,淡淡的煙草味道逐漸蔓延到整個屋子。
伊織沒有制止對方的意圖、想法,乃至念頭。他只是轉過身來,揚了揚手里的紙片,認真地問道:“是真的打算讓那兩位成為寰域編年紀的主要工作人員嗎?”
紅坂朱音頗為隨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來:“說起來,最開始盯柏木英理的是你呢?事到如今還真是佩服你的先見之明。”
伊織皺眉,聲音飄忽:“那件事……我一開口她們的社團代表就把我拒絕了吧?”
他一直認為倫也對于霞詩子和柏木英理絕對不會放手,或者說,無論是哪一個制作人,手中一旦有了這兩張牌,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那兩人赴了紅坂朱音的邀約。
也就是說……自己這位老師,沒有走正規途徑,而是私下接觸的嗎?
于是,感到些許不安的伊織開口問道:“朱音……你有正式請求過嗎?不僅是不死川,還有提出與simple plan software斷絕關系。”
紅坂朱音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啊~可能是說過呢?”
伊織咋舌:“也就是說……”
“無妨吧?”紅坂朱音本來略顯茫然的臉色恢復了神采,“沒必要連同人都放棄,反正那邊要集合起現在的成員,在背后一定也動了不少手腳。”
伊織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嘛……那邊從某種程度來講,應該是從十年前就開始布局了吧?”
紅坂朱音沒有理會,自顧自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死川也只是因為資本的關系做個樣子而已,本來才不會有那種政治性的考量。”
真要按照地地道道的紅坂朱音的做法,就是直接私底下接觸,拍策劃案,拉扯起來隊伍,然后開始干活。
干脆利落又不講道理到了極點。
伊織搖頭苦笑:“就是因為這樣,你在業界中才總是樹敵啊……雖然現在賣座的時候還無妨。”
紅坂朱音一揮手,渾不在意:“要是賣不出去了我就老老實實地在外面落魄至死,反正我能生存下去的地方也只是在這個世界里。”
伊織攤手:“你要是能自己死在外面可能也很幸福,不過你以為自己現在養活了多少人?”
作為紅坂朱音這位純粹到沒有一絲雜質的創作者的頭號弟子,伊織不僅運營著她的社團,還幫她運營著公司。
所以他知道,現在的紅坂朱音,究竟是站在了多少人之。以她為中心的創作圈子,又到底養活了多大一批人。
正因如此,不難想象紅坂朱音這個人倒下的時候,業界內會掀起怎樣一陣風暴。
“啊,感覺真麻煩呢。”
紅坂朱音沒有實感地皺了皺眉毛。
“那是因為你總是想把滿意的創作者都收入麾下,是你把自己的人生弄麻煩了。”伊織說到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愣了一瞬后,繼續說道,“說起這個,那個社團里,你看得眼的就只有柏木英理和霞詩子?”
“啊哈哈哈哈!”紅坂朱音聞言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后,面色忽然一變,冷至極,“到底是珠玉還是瓦礫,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說完這句話后,紅坂朱音忽的又變成了一副邋遢大叔的做派,拿過之前喝到一半的酒瓶,對著伊織笑吟吟地說道:“嘛嘛,都是為了優秀的作品。伊織也陪我一起吧?”
“……所以請別勸高中生喝酒。”
伊織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頭痛表情。
“呵呵……”紅坂朱音很快就把半瓶酒喝完了,又點起了一根煙,語氣略顯感嘆,“要讓寰域編年紀脫胎換骨啊,我和那幫孩子。”
伊織敏銳地把握住了“脫胎換骨”這個詞,遲疑著說道:“你要把一部的工作人員全都趕走?”
紅坂朱音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接受這份工作的條件就是刷新工作人員。馬爾茲執行了這個條件,那么就沒有什么抱怨的理由了。”
伊織失笑搖頭:“這種事是被趕走的那邊才該抱怨吧?”
“只要制作出比過去更加優秀的作品,那就沒話說了吧?”紅坂朱音依舊堅定著自己一貫以來的認知,“停滯不前的家伙就該被淘汰,最近幾部作品都只是直接復制角色和世界觀,完全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我怎么會承認那種東西是讓我當初如癡如醉的寰域編年紀啊?”
伊織無奈搖頭:“如果你一直這樣,對自己喜歡的系列續作不滿意而親自操刀的話,總有一天所有的品牌都要寫紅坂朱音的名字了呀?”
紅坂朱音表情冷漠:“沒辦法,只是因為舊團隊不干活,只是一味沉浸在過去的光環中。”
“朱音依舊討厭不干活的家伙們呢……而且越有才能就越難以原諒。”
伊織一臉“你這家伙還真一點改變都沒有”的復雜安心表情。
紅坂朱音一拍桌子,有些興奮地不如說稍微有點耍酒瘋的感覺嚷了起來:“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嘛!能畫的話就給我畫啊可惡!別磨磨蹭蹭生活在過去的財產里!明明不干活還在網自以為是夸耀什么存在感的家伙都去毀滅吧!”
“我絕對會擊潰那種家伙,才不會讓他們壽終正寢。就像那種家伙當初位的做法一樣,創作出比他們優秀的作品,讓他們失去存在價值,讓他們被世界遺忘,讓他們的一切都結束。”
聽著這樣的狂言,饒是對于紅坂朱音有相當了解的伊織,饒是比起一般人更加有野心的伊織,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因此他只好從對方手中搶過了酒瓶,安穩地放到另一邊。
紅坂朱音沒有搶回酒瓶,反倒是把香煙摁滅,閉著眼睛,露出了略顯安心的表情:“嘛,就結果而言,寰域編年紀的舊團隊,最后成立了新的公司,似乎是在制作類似的新作品。”
“你看,有才能的家伙又有了干勁兒。我做的事并沒有錯。要是還沉浸在過去的光環中制作出了糟糕的作品,我就再去擊潰他們。”
伊織凝視著那個表情,臉的表情逐漸變得堅定。他擺正了坐姿,緩緩說道:“朱音說的話對現在的我來說還太遙遠了。”
紅坂朱音沒有睜眼,用鼻音應了一聲。
伊織繼續說道:“雖然是自作主張,但我希望能夠更加為了自己而運營社團。”
紅坂朱音這次開口了:“我也是為了自己哦?”
“你的自己太大了……無論是擁有的東西,要守護的東西,還是所瞄準的目標。”伊織臉浮現出了有些感嘆的表情,隨后再度變得認真,“我希望能更輕松一點兒呢……不太過于逼迫自己,不背那么多包袱,能與同伴們一起歡樂又和睦相處就好。”
“原來如此。”紅坂朱音還是沒有睜眼,只是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點了點頭,“你要離開了啊……”
所以她不知道這時伊織深深低下了頭,直到觸及地板的榻榻米。
“一直以來受您關照了。”
紅坂朱音沉默了片刻,說道:“可是伊織,你要記住哦?只要你想在這個業界出人頭地,就沒有什么輕松的路。只能被怨恨,被攻擊,還拼死向爬。”
這就是紅坂朱音一直以來走過的道路。
甚至是當初的姜河所走過的道路。
當某個人被認為是那個時代的傳奇的時候,后來者很難發現當初那群身處于那萬丈光芒之下,或固執驕傲,或拙劣不堪,或辛酸難耐,或虛脫無力的身影。
哪怕他們也有過鮮衣怒馬、吟鞭東指、快意江湖的時候。
伊織故意嘆了口氣:“……那種麻煩的事情就交給別人,我打算當個類似幕后調停人的角色。”
“……要是剛好有肯為你出面的搭檔也好呢。”
紅坂朱音晃了晃腦袋,依舊沒有睜眼的意思。
因此,這時候微微一笑的伊織,她自然也沒有看到。
……
當天晚。
跟英梨梨分別后,本想著回家的詩羽,走到半路卻不由得拐彎去了不死川文庫的編輯部。
町田苑子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招待了突然造訪的少女。
在講述完了下午的遭遇以及自己的心情后,詩羽輕輕沖著紙杯吹氣,吹得咖啡頂層的白沫被排到杯壁,兩者緊緊貼在一起,不分彼此。
安靜聽完了詩羽講述的町田苑子,微微嘆了口氣,說道:“這樣啊……動搖了啊……”
“對不起……”
詩羽弱弱的聲音里,飽含著作為少女的愧疚,以及作為作家的歉意。
看著比平日顯得更為老實的詩羽,町田苑子的表情不復往日的輕佻或者成熟,顯得柔和了許多:“我明白了。但是,就算你去了那邊,文學少女的出版計劃也不會更改哦?”
詩羽輕輕點了點頭,抿唇肯定道:“我不會再給這邊添麻煩的。”
“那社團那邊呢?同時兼顧三邊的話不會太勉強了嗎?”
突然的,町田苑子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詩羽心尖兒一顫,無視心中一絲莫名的痛楚,沉默了片刻,說道:“……反正我也要畢業了。”
現在是二月的最后一個周末,而豐之琦的畢業典禮,就在下個月的9號。
“這樣啊。”町田苑子點頭,目光沒有移開詩羽的臉,忽然又道,“那你的后輩君怎么辦?如果他說不愿意你走的話,你還能夠堅持嗎?”
“唔咳咳咳……你耍我的吧?是想看我笑話的吧?”
本來正要喝下一口好不容易吹涼的咖啡的詩羽,差點被嗆到,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但勉強吞下的咖啡還是讓喉嚨發燙。
但自己手底下作者的逞強,自然逃不出町田苑子的眼睛,她緩緩說道:“也有幾分是真的擔心呢。”
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詩羽一旦做出決定后,便不能夠輕易回頭了。
這世間之所以有“后悔”二字,往往是因為許多人后來才會悔恨不已。
詩羽花了幾分鐘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心中做出決定的同時,恢復了平日那副悠然的樣子。她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總之,已經向不死川報告過了,我就先回去了。”
看著詩羽離開的背影,町田苑子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道:“……你見過茜了吧?她還好嗎?”
詩羽霍然回首,一臉訝異地看向自己的編輯:“你們是熟人?”
町田苑子悠然地點了點頭,臉露出了懷念的表情:“大學時代我們都在漫研,還一起出過動漫展。”
詩羽一副傻眼的表情,半晌才緩緩說道:“町田的確跟我一樣都是早應大呢?”
也就是說,那個怪物一樣的創作者,在四月份正式入學之后,變成了詩羽的大學前輩。這個驚人的事實,讓她不由得按住太陽穴詛咒起自己的不幸。
町田苑子輕輕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她那個時候就有了自己的社團,所以漫研這邊就好像兼職一樣。但是當時她就很會畫畫,速度快,質量高,同時談吐也有趣,非常出眾喔。”
詩羽嘆了口氣,徑直問道:“那她從那時候起就是現在這個極品性格嗎?”
“不是的啊?”町田苑子的答案完全超出了詩羽的預料,“當時的茜就像是個典型的女性向同人作家一樣,她家世很好,不過有點不通世故,對金錢也沒什么概念,很重視同伴,也沒有那么重的事業心……感覺當時她好像只要能跟有共同愛好的同伴們一起開心融洽的相處就行了。”
詩羽這次真的有些傻了,不如說腦袋有點疼。那個紅坂朱音大學和現在判若兩人的態度和性格,簡直讓她無法理解。
接著,就好似算準了時機似的,町田苑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照片,遞給詩羽。
黑長直發少女接過,低頭看了一眼,然后抬頭看了町田苑子一眼,然后又低頭,然后又抬頭……
最后她悠悠感嘆了一句:“……町田都沒有變呢。”
町田苑子瞪了詩羽一眼,伸出手指指著照片中央黑長發戴發卡的那個,看去很老實好像最近剛在哪里見過的女性,聲音帶有幾分急躁:“你知道應該看的不是這里吧?”
詩羽深深嘆了口氣:“對不起,還是饒了我吧。”
町田苑子臉色一變,仿佛勝利了一般,情緒高漲地說道:“呀!沒錯沒錯!當時的茜跟現在的小詩一個發型呢!啊哈哈哈!”
詩羽一臉嫌棄地把照片推了回去,接著,仿佛是要穩定心神似的,喝了一大口咖啡。
町田苑子帶著幾分懷念的語氣,笑吟吟地繼續說道:“這應該是她剛開始不如商業領域的時候吧?那年年末她就從大學退學了,成為了真正的專業人士。”
“所以?走專業之路后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嗎?”
雖然并不愿意推進這個話題,但詩羽無法抑制內心的一絲好奇。
“不是哦,變成現在這樣,還是有不少時間間隔的。”町田苑子搖了搖頭,開始解釋,“嗯……應該是出道作一口氣順利賣出100萬份,只過了半年就決定要動畫化之后吧?”
詩羽愕然,半晌才吐氣說道:“還真是順利呢……然后發生了什么?”
大概,是現實版的灰姑娘的故事吧?讓人羨慕、更讓人嫉妒的殘故事。
詩羽默默做著猜測。
町田苑子表情變得滿是感慨與遺憾,緩緩說道:“太快了啊……她還太年輕了……”
那之后,作為紅坂朱音出版方的小眾出版社和眾多作品粉絲都歡欣鼓舞……直到動畫制作事宜具體化之前。
本來就缺乏動畫業界的資源和強勢贊助商的小出版社和小作家,憑著想制作出好動畫、想讓大家觀賞的心意,拼命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圍內竭盡全力,召集了工作人員……
然后果然也憑著想制作出好動畫的心意,頻繁前往制作現場,提供了各種設定和設計以及故事等各種方面的原作方的見解。
但是過了不久,他們被對方叫去商談的時候卻聽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話。
“我們這邊是為了填補播出表的空白,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拼命想制作出無論是什么垃圾也無妨只要能填補空白的東西就好啊。”
“要是被不想善后也不打算善后的人指手畫腳就實在太麻煩了。”
既沒有人脈也沒有錢的她們的企劃,從最開始就決定了會是一部垃圾動畫。
正式播出后,那不僅不被普通的動畫愛好者認可,甚至還反過來導致其流失了大量的原作粉絲。
町田苑子的語氣里,帶有深深的惋惜與無力:“那件事之后,茜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吧?”
無論自己的作品賣得多好都不放出任何一個領域的改編權,若是出版社不遵守合約就馬把現存作品的版權全部轉移,以此等待時機成熟,積累起屬于自己的金錢和人脈。
期間,紅坂朱音不僅筆耕不息,屢創佳作,還不停收羅有才能的人,有時靠籠絡,有時靠搶奪。
直到五年后,一直積攢著的紅坂朱音的作品,在各個領域的多媒體化一口氣開展起來。
從那時候到現在,差不多十年的時間,紅坂朱音從未在作品的多媒體化失敗過,成為了出版社和粉絲口中商業女王。
聽完自家編輯的講述后,詩羽深深嘆了口氣,喃喃道:“原來如此……她也有這么痛苦的過去?”
“啊哈哈……被動畫化的作品原作者6、7成都會有這種遭遇呢。不過如果是小詩你和你的后輩君的作品,目前倒是沒有這種擔憂啦。”
《春物》、《四謊》甚至《文學少女》,都屬于那種肉眼可見的,只要制作方不亂來,就絕對可以盈利的作品,因此才會引發眾多投資者的爭搶。
詩羽情不自禁地吐槽了一句:“我倒是真希望你能夠隱瞞那個比例呢……”
就目前這個動畫業界的現狀,您還文藝復興呢?怕不是遲早要完。
町田苑子最后做出了總結:“所以因為這件事而換了個人格的茜,其實精神承受力很差。不過她能夠重新奮起,確實很厲害。”
詩羽看了自家編輯一眼,嘴唇蕩開了一抹弧度:“總之我現在算是明白‘人以群分’這句話了,所以我可以回去了嗎?”
“我當然不會阻止你,只是想最后再給出一個提醒而已。”町田苑子換了一副正經的面孔,“跟那家伙往來……不如說是跟那家伙一起戰斗的話,需要超常的實力或精神力,甚至是兩種都必須全備,否則是堅持不下去的。”
詩羽緩緩點頭:“或許,是呢。”
“你能做到嗎?詩醬?”
詩羽最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翩然轉身離去。
不過她可不是因為對自己沒有自信。
在她對于自己很有自信的同時,腦中卻不經意地浮現出了那位普通的金發少女,梨花帶雨的臉龐。
……
月到天心,流云隨風。
深夜的東京,終于是失去了那份大都市的繁華,有了幾分靜謐與安寧。
越過某個長長的坡道,在一眾普通民居的盡頭,坐落著一間歐式別墅。
在被窗簾包裹得一片漆黑的房間中,英梨梨仰躺在自己房間的大床,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正在發呆。
腦中身為少女的念頭和身為創作者的念頭來回交織著,彼此傾輒,一時片刻分不出勝負。
于是最后,只聽得帶著淡淡哭腔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起來。
“我該怎么辦啊……”
“告訴我該怎么辦啊……”
“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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