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哪一個？
姜煜心中升起了深深的荒謬感。
這樣的選擇，簡直就好像個世界，面對著最終幻想的最新續(xù)作和還只是小有名氣的幼年期key社的新作，問你想要參加哪一個一樣。
而且，galgame和rpg，從本質(zhì)來講連一皮米的可比性都沒有的吧？
非要掰扯掰扯的話，也就只有劇情和人物可以比較一下，偏偏這兩項又不是rpg的主要元素，只是屬于那種錦添花型的項目。
不過……這就是業(yè)界頂尖水平的企劃書嗎？
姜煜的記憶里，前身以前似乎也翻過自家父親年輕時候的項目企劃書，不過小孩子時候的記憶大多模糊而又不真切，因此他現(xiàn)在自然也沒什么印象。
現(xiàn)在，草草瀏覽了一遍面前這份企劃書之后，他才明白自己還差的很遠。
企劃書不是單純地設(shè)定堆砌，它也有著屬于自己的敘述順序和脈絡(luò)結(jié)構(gòu)。如果說他自己的企劃書屬于那種初看只覺得設(shè)定詳細、有理有據(jù)，不明覺厲的話，紅坂朱音那份企劃書看完就只能給人留下一下印象好有趣。
有趣到想要為其奉獻一切，就算把現(xiàn)有的人際關(guān)系和連載作品都搞得支離破碎也沒關(guān)系。
不過前者“不明覺厲”這一點，或許跟fate這個系列，都充滿了讓人驚嘆的神奇邏輯和菌言菌語有關(guān)。
其中圈內(nèi)圈外都當?shù)米钣忻拇蟾啪褪恰叭吮粴⒕蜁馈边@樣初看毫無毛病，細細想來甘霖娘這不是廢話嗎的句子。
突然的，姜煜回想起了詩羽在拒絕這份企劃之前，那句似乎毫無干系的“你們是先找我進行確認的？”。
這句話的意思是……？
姜煜急忙把手里的企劃書返回到了最初的幾頁，仔細看了看之前被他選擇性忽略掉了的人員表。
角色設(shè)計：柏木英理
看到這行字之后，他終于是明白對方為何之前會露出那種復(fù)雜的表情了。
但他心中竟出奇地生不起任何的類似于憤怒、不甘之類的感情。就好似在知曉自己這個團隊注定支離破碎的同時，連生氣或者感慨這件事本身，也跟著支離破碎起來了一般。
姜煜抿了抿唇，有些無力地把手里的企劃書放下，盯著對面的黑長直發(fā)少女，語氣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澤村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嗎？”
“阿煜你這是……什么意思？”
倫也看著身側(cè)突然顯得意興闌珊的好友，有些不解，有些不安。
本來就欲言又止的詩羽，又看了一眼倫也后，終于是咬著嘴唇，用仿佛快要哭出來的沙啞嗓音說道：“紅坂朱音玩了我們的命運石之門，并且大為贊賞。但與此同時，她最屬意的人……并不是我。”
聞言，姜煜深深嘆了口氣：“所以，見面之后被刺激、被打擊，然后就蛻變成長了嗎？還真是……沒意思到乏味的展開。”
詩羽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微妙：“與其說是蛻變成長，不如說已經(jīng)是進化那種程度的事了。”
姜煜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接著由衷贊嘆了一句：“了不起。”
倫也對于兩人那仿佛打機鋒一樣的對話著急得不得了，撓著頭發(fā)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英梨梨她到底怎么了？！”
姜煜跟詩羽對視了一眼，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眼神后，他把那頁人員表放到倫也眼前，指著其中的一行，說道：“這就是你想知道的，澤村……到底怎么了。”
倫也看著那行文字，表情一下子變得呆滯，瞳孔微縮，渾身顫抖。
看著這種表現(xiàn)的倫也，詩羽語氣帶著滿滿的歉疚說道：“對不起，就算你覺得這有違業(yè)界的潛規(guī)則，我也無話反駁。”
然而，只要有正當合約，把竄紅的創(chuàng)作搭檔一起挖走這種事，其實并沒有違反什么規(guī)矩，純粹是業(yè)界大多會忌諱這種違反道義的行為罷了。
但紅坂朱音在以往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像這樣打破業(yè)界的道義，有時候甚至?xí)葑兂晒偎驹V訟，所以就算這次把霞詩子 柏木英理這個當紅組合一起挖走，其實也不足為奇。
非要怪罪誰的話，大概只能說是姜煜和倫也兩人，低估了創(chuàng)作者渴望成長的心理，同時高估了創(chuàng)作者這種生物，在心中對于進步和情誼兩者之間的排序。
毫無疑問，詩羽和英梨梨兩人都是典型的創(chuàng)作者。因此當她們面臨成長的機會時，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但姜煜又能怎么辦呢？難道要把黑暗之魂、刺客信條這種程度的企劃寫出來，扔在對方面前，說果然還是我們這邊比較強對吧一類的話嗎？
先不說能不能敵過紅坂朱音的企劃，敵過在這個世界的日本游戲界，地位堪比個世界的ff系列的寰域編年紀，就算寫出來，他們做得出來嗎？
就學(xué)生社團而言，galgame和小型獨立游戲，已經(jīng)是極限了。
然而倫也在意的并不是這種事情。
比起即將分崩離析的社團，他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那抹從小學(xué)時代，就仿佛一個跟屁蟲一般緊緊綴在他身后的金發(fā)倩影。
英梨梨她……才沒有能耐可以被提拔來參加這種不得了的企劃吧？
畢竟，畢竟……
詩羽低下了頭，語氣沉重地說道：“倫也學(xué)弟、后輩……姜煜學(xué)弟，就算被你們恨，我也無話反駁。”
倫也恍若沒有聽到詩羽的話一般，整個人仍舊止不住地顫抖。
英梨梨她……并沒有堅強到，能夠承受，那種壓力吧？
她才不可能，從我的社團離開吧？
我非得，保護她才可以吧……
姜煜聽著對方話語中對于自己稱呼的改變，不禁有些無力：這是劃清界限的意思？還是說她自認理虧而日后打算跟我們保持距離？
哪有這種不顧給別人留下了多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占了便宜就跑路的做法啊？詩羽學(xué)姐……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再一次和柏木英理搭檔……！”
聽著詩羽這仿若來自靈魂的吶喊，姜煜微微閉眼睛，表情有一瞬間的痛苦扭曲，然后便是感同身受的理解。
但他能夠理解并不意味著別人也能夠理解。
穿著女仆裝的加藤惠，不知何時來到了眾人的面前，看著詩羽，眼眸中似乎揉碎了憂傷。
“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呢？”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呢？”
“你們這樣……是不是……不對的呢……！”
“是不是……完全……弄錯了呢……！”
理所當然的，身為普通人的加藤惠，沒辦法理解創(chuàng)作者的思維，也就沒辦法理解詩羽和英梨梨兩人的想法。
恐怕，在這位少女眼中，安穩(wěn)地度過每一天的社團日常，比起網(wǎng)絡(luò)的備受贊譽都要來得重要。
又或者，比起創(chuàng)作這件事，她更為在乎的，是維系這個社團，維系這平凡而又普通，溫馨而又美好的日常。
對此，詩羽無話可說，只能咬著嘴唇，不停地重復(fù)著毫無意義的歉意言辭。
然而，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倫也卻只能感受周身都在變冷，世界也似乎失去了顏色，逐漸變得淡白。
從**cg，退化成角色站姿圖。
緊接著，連角色站姿都淡去，只剩下背景和路人角色。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對面已經(jīng)沒了那位黑長直發(fā)少女的身影。
徹底冰涼的咖啡擺放在桌面。
她一口都沒有喝。
……
當天晚，姜煜看著已經(jīng)少了兩個人的simple plan software的聊天組，倫也剛剛發(fā)出來的，英梨梨講述了前因后果的郵件截圖，還有一幅質(zhì)量超乎他想象的圖畫，深深呼出一口氣。
“這就是……進化嗎？”
姜煜不禁如此喃喃自語了一句。
那幅圖畫的是微笑著凝視遠方，但卻逞強失敗沒忍住潸然淚下的牧瀨紅莉棲，質(zhì)感壓倒性地凌駕于去年冬天的那六張圖。
可愛、精美、尊貴得讓人汗毛直豎。
打定主意幫助意中人達成愿望，但卻隱瞞了自己會死去的事實，獨自離開后終于能夠放棄偽裝，稍稍宣泄內(nèi)心的苦澀與恐懼，還有在那之的，止不住的淡淡滿足與幸福。
精湛無比的筆觸畫出了微妙的表情變化，足以讓那樣復(fù)雜而透徹的心情瞬間傳達到腦海里。
這就是現(xiàn)在的英梨梨。
畫師柏木英理，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借由紅坂朱音之手，徹底復(fù)活。
不再迷茫，也不再處于低谷，不如說接下來才正要邁入高速發(fā)展的航道。
真是一位優(yōu)秀的畫師啊！
姜煜不禁在心中發(fā)出了這樣的感嘆，然后……也唯有祝愿她們的未來一帆風(fēng)順。
……
另一邊，倫也家中。
從一開始通電話說了兩句便掛斷，然后再從對方那里收到了道歉郵件和一張完成度超乎想像的畫作，倫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現(xiàn)在這個怎樣的心情。
失落、痛苦、不安、難受、欣慰、開心……
種種情緒五味雜陳，交相混雜，難以辨別。
但那其中，也隱隱有著凌然于所有感情之的某種存在。
倫也盯著房間的天花板，用遲鈍的腦袋思考了良久，終于是認清了那種感情。
恐懼。
無論是或許會分崩離析的社團，還是一瞬間變得一團糟的交際圈，又或者沒辦法再繼續(xù)進行創(chuàng)作活動，在此刻的倫也心中，都比不認識到英梨梨會遠遠拋下自己這一事實，所帶來的恐懼。
畢竟，對于倫也來說，是那個英梨梨啊。是那個在今年冬天之前，唯一沒有讓他成為粉絲和信徒，卻仍舊在他心中頑固地占據(jù)了好大一塊地方的創(chuàng)作者。
隨手仍在一邊的手機不停發(fā)出line的新消息提示音，倫也動作僵硬地將其拿過來，點進聊天欄。
霞詩子：倫也學(xué)弟，是你的話，大概現(xiàn)在也還能勸說澤村打消念頭。可以要求她別再畫畫，可以要求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霞詩子：不過，那真的是她追求的未來嗎？那是她未來在你心目中的理想模樣嗎？
霞詩子：往后，我還是希望能看見柏木英理的畫。我想看她的畫技變得更加高超，直到站巔峰。
霞詩子：不只是身為同伴，也身為柏木英理的狂熱粉絲及信徒。
霞詩子：而且，要是我也能在她旁邊一起散發(fā)光芒……要是我能多少為她添增光彩……
霞詩子：我覺得，身為作家，沒有比那更幸福的事了。
“我沒有這么高的覺悟啊……詩羽學(xué)姐……”
倫也低聲自語，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連串的消息。
他大概也有著如果現(xiàn)在自己馬去找英梨梨，誠懇地表達自己不愿意她離開的意愿的話，對方或許還真的會留下的自覺。
但他卻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我不能阻礙向往和憧憬的對象，那肉眼可見的光輝前路啊……”
……
白駒過隙，指間流砂。
在三月中旬的期末考試、結(jié)業(yè)典禮后，伴隨著道路兩旁含苞待放的櫻花，日本的學(xué)生們，也正式步入了春假。
得益于年初那次和詩羽學(xué)姐一起參加的文字訪談，最近“大老師”這個諢號，也逐漸在網(wǎng)絡(luò)流傳得火熱。
雖說由于前段時間的某起**，姜煜這個月完全沒有動筆寫第八卷的稿子，但隨著《春物》即將在四月份播出的tv動畫，人氣倒是不降反升。
而面對著實際經(jīng)歷的第二次春假，姜煜完全沒有出門的意思，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前幾天還網(wǎng)購了一個數(shù)位板，足不出戶地寫寫畫畫。
不過，他并非是在寫企劃案，不如說自從那天畢業(yè)典禮之后，他基本就沒有打開過那些個分類在創(chuàng)作這個命名硬盤下的文件。
放假之后，他一直忙著畫一個簡短的漫畫。
作用嘛……是用來制作視頻的，也即是用來跟當初選定的那首歌曲相互配合的短篇漫畫。其根本目的是當初應(yīng)下的，幫助小埋提高網(wǎng)絡(luò)的人氣。
至于說要問英梨梨和詩羽兩人退出社團，對他到底有沒有影響……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但他也早就過了會因為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而遷怒他人的年紀，或者說，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他完全收起了初來乍到時，在這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環(huán)境中，所沾染些許浮躁氣息。
在這一點，小埋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人。因為最近她發(fā)現(xiàn)，自家哥哥面對她偶爾（自稱）的胡鬧和撒嬌的時候，始終都是一副沉穩(wěn)的樣子。以往被她撩撥了幾句后，彼此開始斗嘴的情況也少了很多。
這讓小埋慶幸這件事的余波在姜煜身沒有那么大的同時，心中也難免有了幾分失落。
畢竟這樣的展開，就像是十幾年的玩伴，突然之間長大了一樣，讓人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而作為不久前那起**的另外幾位當事人，倫也依舊處理著命運石之門店鋪售賣的相關(guān)事宜，之前英梨梨發(fā)過來的圖被當作了特典，在有限幾個店鋪里隨游戲附贈，在玩家之間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加藤惠在那之后不久，似乎去當面找過英梨梨。不過似乎也并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失望而歸。
英梨梨則是除了考試當天來了學(xué)校之外，那之后都沒有出席過。詩羽畢業(yè)之后，姜煜等人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因此不知道對方的近況。
總的來說，就是結(jié)業(yè)典禮后，這幾個人完全都沒有碰過面，各自以各自的節(jié)奏，過著從另一種意義截然不同的春假。
不過，對于姜煜而言，最近還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情發(fā)生。
lovelive！大賽以橫掃千軍、縱橫捭闔的霸者姿態(tài)奪得冠軍后，本該解散的μ's，卻意外得到了美帝那邊的演出邀請，在主辦方的牽線搭橋之下，已經(jīng)決定于這個月底九人飛往紐約，進行一場現(xiàn)場演出。
當時那群少女還準備邀請姜煜來著，不過手正累計著好幾件需要在這個春假里解決的事情的他，最終還是婉拒了她們的邀請。
嘛……倒不是沒興趣，他也挺想去看看傳說中的麥迪遜廣場花園來著，畢竟這個時間點，馬就要開始nba的季后賽，他對于道聽途說里極為苛刻的紐約球迷究竟是個啥樣子，還蠻有興趣的。
不過尼克斯他倒是興趣不大。順便一提，這個世界這一年的聯(lián)盟，似乎也是金州勇士天下無敵的一年。
而志在武道館的那四位少女，春假之后就在琴吹千夏手下狠狠操練去了，剛放假那幾天同樣去了那里接受訓(xùn)練的小埋，回來之后一臉古怪地跟姜煜講述了對方那悲慘的遭遇。
對此，姜煜表示自己是專業(yè)的，絕對不會笑出聲。除非忍不住。
然后，時間緩緩到了讓無數(shù)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無病呻吟“此生無悔入四月，來世愿做友人a”的四月。
到了，那個對于姜煜而言，人際關(guān)系還完全沒有構(gòu)筑的，初來乍到的四月。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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