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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一般畫師而言,姜煜畫畫的速度很快,但他自己并沒有這個自覺。
或許是因為他身邊的一群畫師,都是屬于那種繪畫速度又快質量又好的類型吧。
就在彈幕還鬧騰的時候,他已經勾勒出了最基本的草圖——那是在一大片不知為什么留下的空白當中,占據整個畫面左側與右側一部分,手持棍狀物佇立著的人影。
從目前勾勒出的線條來看,應是穿著長袍的男性,若是再加上那根棍狀物,許是玄幻作品中登場的魔法師一類角色。
姜煜沒有抬頭看彈幕,自然也就不清楚彈幕風向一轉,從催更變成了討論他這個人是否還有什么擅長的領域。
從已然暌違許久的天朝高中生的時期開始,他就是那種一旦開始專注在某件事上,就很容易沉浸其中忽略周圍的類型。
筆走龍蛇間,畫面漸漸成型。那是一個穿著樣式簡約、卻帶有神秘花紋與飄帶的長袍的男子。男子頭發凌亂,手中握著好似枯枝一般的法杖,并且在男子握著法杖的手旁,還有一個從法杖上端延伸下來的奇怪部分,似乎是一個把手樣式的物件,細碎的流蘇從末尾垂落下來。
人物構圖基本完成后,姜煜揉了揉手腕,瞄了一眼彈幕,語氣隨意地答道:“因為跟畫師朋友請教過了,這點進步是當然的吧。”
姜煜自然不會解釋自己口中的畫師朋友包括了哪些人。他先是在繪圖軟件上用黑線描邊加深了人物線條,隨后在上色與繪制背景之間搖擺了會兒,選擇了先把整幅圖畫完。
長袍男子占據了畫面大概35的位置,姜煜提筆在人物身后勾勒出代表坡度的線條,隨后在畫面右側偏上的位置畫了一座塔狀建筑的一角。
塔之后是云。寥寥幾筆的淡云,沒形成什么有趣的形狀。只是每個晴天都抬頭可見的,隨風自在飄蕩的流云。
云之后是花。地面上盛開的,仿若剔透水晶一般美麗的花朵;天空中飛舞的,仿若星辰碎屑一般夢幻的花瓣。
跟腦海中早已構思好的最終完成圖比了比,姜煜沉吟片刻,花了近20分鐘修改了一些地方,然后暫時關掉了攝像頭,并隱去直播窗口,開始在繪圖軟件上操作上色。
人物的基本色是白色,白發白袍。而為了對比突出,下身是類似勁裝的玄色長褲,其上點綴著淡金條紋,這一點似乎跟其疑似魔法師的身份相悖。白袍上有淡金與桃粉的鎖扣狀飾物,肩上有飄帶垂落,以及擰成一束的淡金色流蘇。
鼻梁高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深紫近黑的眸子微瞇,給人以一種不似人類的妖異美感。
該怎么形容呢?真是一個輕佻的男人啊。
之后再上色的是男子手中的古怪法杖。法杖整體呈黑色,其中摻雜著點點褐色,而從法杖彎曲的頂端垂落下來的那部分,則采用了跟衣物上相似的淡金色與比法杖本身更濃一點的黑色,近乎于濃墨。
至于那古怪的好似握把的部分,姜煜在這里采用了一點視覺上的把戲,稍稍用呈現在紙上更上一層的圖畫進行了些許遮掩,只能看到一截金色柄端延伸出來,下邊緊湊近乎成束的流蘇,則采用了整幅圖畫頭一次使用的大紅色。
到這里,直播間的傻……咳,我是說觀眾姥爺們,也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人物上色基本完成后,姜煜得空看了眼時間,發覺差不多了后說道:“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感謝大家的觀看,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之后,他輕按菜單鍵+TAB,在寥寥無幾的縮略圖中選中直播軟件,徑直點擊下播。
而直播間最后的余光,也被眾多觀眾利用這一點點延遲,瘋狂輸出。
下播之后,姜煜自然不知道直播間又鬧騰了一會兒。他把另一臺電腦直接關機后,開始為背景上色。
他今天自然不是心血來潮直播畫畫的。
或者說,他只是因為要畫畫,又恰巧撞上了直播,所以才會直播畫畫。
待得整幅畫都上色完畢,姜煜輕吁一口氣,點擊保存。
命名為:
,這是于星之內海、即阿瓦隆內悠閑度日的花之魔術師。
同一個文件夾下,已經有了100余張類似的畫作。
之前彈幕上說的他畫功進步了,除了真白、麗塔、出海、英梨梨等人的幫助這一外部因素外,也少不了他大量練習這一內因。
他跟惠所說的,這一年自己除了輕外沒做什么事兒,自然不是實話。但由于這整個計劃都還處于啟動前的準備階段,所以他認為暫時還沒必要告訴他們。
雖說這一準備階段,肯定是有其他人參與進來進度會更快,但由于他認識并信任的那些個畫師,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就算是沒有社團活動的出海,也在夏I上售賣了一冊畫集,并且平時還少不了被伊織塞過去一堆類似為某某雜志畫圖的工作。因此姜煜在思考過后也沒有麻煩她。
而既然這一階段最為重要的畫師都瞞住了,姜煜也就無所謂再多瞞幾個人,把這個秘密多捂一會兒了。
畢竟他很期待當他把這份資料給那群人看的時候,他們臉上的驚訝表情。
當然,為了茍命,在公開告訴朋友和同伴們之前,他肯定會先告訴惠。
為自己這個決定點了個贊,姜煜摩挲著下巴,選擇性地忽視掉了自己瞞了惠這么久,她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這回事兒。這一思考盲點來自于他那個尋常可見而又與眾不同的女朋友,行為處事中過于好說話和隨便的那部分。
欣賞了一會兒文件夾內的一百余張圖,姜煜滿意地叉掉了文件夾,然后關機,起身伸著懶腰往屋外走去。
他待會兒還要送惠回家。雖說在沒交往之前似乎有著輕率地把對方留下來通宵的記憶,但在正式交往之后,本著負責任的想法,姜煜反倒在這些方面嚴謹了許多。
一閃而逝的文件標題隱沒在電子數據流之下,以及系統自帶的操作日志中。
。
……
與此同時,位于千代田區的某一戶建中。
南琴梨坐在床上,一手按住頭發,一手拿著吹風,“嗚嗚”之聲不絕于耳。
她目光幽幽地注視著正前方的墻壁——她的房間,跟高中時期的擺設一般無二,就連墻上繆斯的海報,都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過。
不過,她當然不是因為這種事在發呆。
用手感覺了一下頭發的狀態,南琴梨關掉吹風機,套上一件厚外套,雙手往腦后一伸,柔順的亞麻色長發從衣服與衣服的夾縫間被抽出來,在空中輕輕一揚,隨后又溫順地落下來緊貼背部。
南琴梨起身來到書桌旁,上面除了幾本沒舍得丟的參考書和日英詞典外,還有兩個相框。一個是高二那年夏天集訓,一群人在海邊的合照,其上十余個妙齡女子言笑晏晏,此外還有一臉冷淡的成年女子,加上一個微瞇著眼睛,表情有些別扭、看上去似乎不太適應這種場合的男生。
另一個相框中的照片,是去年大賽的決賽上,演出的終幕,被人抓拍。
南琴梨抿了抿唇,拿起第一個相框,拆開,那張海邊的合照背后,還藏著一張照片。
這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
背景是在某間暖色調的咖啡廳當中,在明亮的燈光之下;照片右側是穿著裙擺長至腳踝的女仆裝的她,一臉淡雅笑容地伸出手;照片左側是一架鋼琴,以及坐在其后,恰巧抬頭,表情有些猶豫遲疑的少年。
南琴梨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這張除了她沒有任何人見過的照片,姣好的面容上,是潤物無聲的歡喜,是清清淺淺的羞赧,是略帶遺憾的追憶。
若是這一輩子,能夠遇見一個人,讓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日子,變得甜蜜而滿是盼頭。那么想必,一定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恍若未覺的,水霧悄然在眼眶內積蓄,朦朧的視野連帶著腦海也變得朦朧,南琴梨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跟真姬的談話。
喧鬧的車站中,一雙丹鳳眼狹長而美麗的紅發少女,定定地看著她,說道:“小鳥你以前……不,哪怕是現在,也依舊有一點喜歡煜君對不對?”
當時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真姬又重復了一遍她的問話,她才顯得有些遲疑地反問道:“真姬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那位驕傲的紅發少女愣了愣,隨后笑了起來,那笑容顯得格外的爽朗與灑脫,但似乎又帶著一絲絲無可奈何:“大概是同類的共感能力……之類的?”
“同類。”南琴梨咀嚼了一番這個詞,心下一驚,隨后稍定,“也就是說?”
真姬點頭肯定道:“就是那樣。”
她當時是什么表情呢?南琴梨已經沒辦法還原了,只記得自己一瞬間咬緊了牙關。
“所以真姬你要考東大也是……?”
“這個啊……倒跟他沒什么關系。”真姬的表情顯得如同認命了一般平靜,“小鳥你知道的,我從小被當作醫院繼承人來培養。就算他們事到如今讓我獨自飛翔,我估計也沒辦法一個人順利找到方向。”
當時以為重點是“飛翔”的這句話,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重點應該在“獨自”和“一個人”上。
不過,在女生之間,有些沒有第一時間說破的話,往后估計也沒可能再去拆穿了。
“我找你只是為了告訴你——如果你沒辦法抑制住自己的喜歡的話,那么就去追、去搶,大家都會支持你;而如果你感覺自己現在其實也沒那么喜歡他,那么就該努力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
“這是一個從小被規劃了未來的少女,對于還能夠自由選擇人生的友人,唯一的勸誡。那么,再見了,等我考試結束之后有機會再出來聚一聚吧。”
南琴梨還記得,自己看著那個灑脫離開的背影,失神了好一陣。
從回憶中掙扎出來,少女仿佛溺水之人般,脆弱而疲憊。
南琴梨又怔怔地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動作輕柔地將相框還原。
細細想來,她其實是很不了解他的。
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擅長的事情,將來的夢想,未來的生活,想要的家庭……本來或許還有好多故事可以說的。
她用喟嘆一般的語調念叨著:“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
發乎情,止乎禮,秋毫無犯,相敬如賓。
名為南琴梨的少女,那段高中青蔥歲月,當然算不得潦草收場的。但或許直到現在,它才終于輕輕合上了門扉,悄無聲息。
沒有人永遠十七歲,可是永遠有人十七歲。
那些意猶未盡,那些言不由衷,那些詞不達意,那些未完待續……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啊,
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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