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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正文 五一三 離弦之書

作者/小羊毛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小廝看見他只將那卷冊看了一眼就失了形狀,方才多么輕淡從容,現在卻悲呼出聲,好像他突然意識到,他真的永遠失去了某些人,某些東西,而那失去那么的痛,多少眼淚號哭都不足以將之徹底渲泄。

    他不敢動彈,只能站在屋角,看他無法壓制的渾身顫抖,聽他悲慟干涸的聲嘶嗚咽。而后,他聽見他突然起身,呼吸濁重,聲音低啞:“把張庭和邵宣也給我叫來。”他一時未解其意,下意識回答:“二位大人都去屏風山了。”話方出口已意識到夏琰此時的語氣不同以往,忙加了一句:“我……我讓人帶話過去。”說話間偷眼想看他,只看見他一只握拳的手放在桌面之,便忽然不敢再往去辨他面表情。

    “那便知會他們,今日申牌之前,務必來此見我。”夏琰語氣轉淡,可語意卻越發冷,仿佛那場痛哭抽去了他幸存的身體里僅有的溫度,冷得那小廝莫名地汗毛皆豎。小廝匆匆忙忙領命告退,可到了門邊,又聽夏琰的聲音:“還有。”

    他不知道還有什么,卻也只能停步,回身恭恭敬敬道:“公子還有什么吩咐?”

    “靈堂那有個人在打掃。”夏琰道,“叫他過來。”

    小廝有點訝異。早眾人離府前往屏風山,靈堂有些物事連同棺木都搬走了,更落了一地紙錢,自然要留一兩人打點清理,重新布置。但適才過來并不曾路過靈堂,不知夏琰又是如何得知那面正有人在清掃,此時卻也不敢多問,只能應聲而去。

    夏琰取過桌角墨條,慢慢地在硯中磨起。他曾在這里替朱雀研過許多次墨,聽他說一些無關武學的舊事——那時覺得頗為無聊,可從今往后,大概再無人會與自己如此瑣碎而談了。他漸磨漸快,終于,展卷取筆,蘸墨疾書。憾或是悔,都已無關緊要,此時此地,萬般只化作恨——復仇,唯有復仇——必須要做的,就必須這樣去做!

    門“篤篤”輕響兩聲,一個身著白布短衫的男子不大確定地站在書房門前,小聲試探:“大人,您找我?”

    夏琰由他等了片刻,才放落筆。一切戾恨仿佛暫時于適才的筆墨之中棲身,又仿佛因這番筆墨愈發翻騰而,此時的他,身周煞意起落不定,看在那男子眼中,仿佛連他的表情都在陰晴變換。

    “你叫我什么?”夏琰抬起頭來。

    “大……大人。”短衫男子垂低頭,顯然有些緊張了。

    “大人?”夏琰目色幽深。

    短衫男子喉結滾了滾,大約是咽了口唾沫。他仿佛想嬉笑些蒙混句什么,又似乎覺到了某種威壓而無法將那想好的蒙混說出口來,末了,他終于只能咧了嘴:“大……大哥是怎么發現我的?”

    夏琰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在得到這個稱呼之后,他將適才的手書折了一折,揚手:“把這封信送去給拓跋孤。”

    手書平平飛至,男子往懷里一接:“是要我跑腿啊?”

    夏琰冷冷:“若天黑信還沒到青龍谷,你的腿也不必留了。”

    男子差一點要跳起來,卻又并不敢跳:“天黑?現在已經快午時了。我就是頭騾子,也沒那么……”

    “那你就找頭騾子。”

    男子卻好像回過神來:“不對不對——這個不是要緊,要緊的是——你讓我去給拓跋孤送信?我是送信還是送命?”

    “你也可以現在就送命。”

    男子仿佛沒話講了。自己或許是在說笑,可是夏琰看起來,并不打算笑。

    “那……我能不能問問……在青龍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男子的語氣和目光變得很懇切,絲毫未曾意識到這個問題對于此時此境的夏琰恐怕非常不合宜,“到現在為止,沒一個人說清楚到底那天……”

    室中的殺意陡然暴漲,如寒風有形,驟然倒刮起他周身每一根汗毛,令得他渾身一瑟縮,住了口。“你只需要送信。”夏琰面色青冷,顯然極是不想與他多費唇舌,可他或也實未料到面前這個男子大約天生便要比別人話多一些,竟然又問:“那信寫了什么,能不能告訴我?不然——我送去心里沒底。”

    夏琰將他又看了一眼,“……你叫什么?”他忽然問。

    “我啊,我叫‘戎機’。”男子聽問名字,欣然以告。

    “好,戎機。信在你手里,你想知道面寫了什么,這一路何時都可以打開看。”

    戎機微出意料,怔了一怔,隨即老實不客氣,當真就下便打開看了起來。可便是這一看,他僅有的那三分無賴或是嬉笑之意瞬時消盡,面色竟有點發白。“你認真的?”他脫口道,“三天?你真的要……”

    夏琰將身靠向椅背,面孔隨即落入陰影,表情竟已看不真切。“你若能今晚將信送到,他還有兩天時間。”他的語氣不帶一絲起伏,仿佛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否則,我怕他來不及準備后事。”

    “可是你現在重傷在身,就算帶人手,怕也奈何不了這個姓拓跋的——我說大哥,你這才剛被他弄沒了半條命,就算報仇心切,也從長……”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厭惡聽到的四個字是什么!”夏琰聲如玉斷,室中已然散去些許的殺意再次聚漲起來,一股突如其來的冰冷壓迫如有實般裹住戎機心胸,他咽喉好似被什么灌滿,一時竟難吐字。“‘從長計議’。我不想聽到‘從長計議’這四個字!你是覺得我殺不了拓跋孤,還是覺得他不該死!?”

    “沒……沒有……”戎機用了全力才說出話來,“我……我給你送……”

    滾涌的煞氣淡落,戎機臉恢復了兩分血色,但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沒有便走,站在那看著夏琰,仿佛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人。雖然今日之前,他沒有與夏琰說過一句話,但他自天都峰金牌之爭那天便認得他,而這一年,他時于禁城內外得見他面,暗觀其行,自認為并非對他一無所知。同樣令他意外的是——此時的夏琰分明內力充沛,甚至比往日更高出極多,哪里又有半分重傷之相。

    與其說今日面對的是他所認識的夏琰,倒更像——是他所認識的朱雀。

    “是了,還少一樣……”夏琰絲毫不曾注意他的表情,仿佛在自言自語。他站起身,肩那件披衣早就落在椅,他卻并未在意,只著中衣仿佛也未覺寒冷。“跟我來一趟。”他走過戎機身邊,沒有看他,徑自向著自己屋子走去。

    小廝還沒有回來,此時的庭院里空空蕩蕩,戎機無計,只能跟著去。他一貫不懼與人打交道,極少像今天這樣,希望能有個人來解救自己與他的獨處。這種感覺太奇怪——他說不是害怕夏琰,只是——只是覺得本不該如此。

    解救他的人很快就出現了——就在兩人將將要進屋,從屋里卻先走出來個人。戎機立時站住了。他認得此人——此人是這京城新近成名的太學學士,人稱“紹興六士”之一的才子宋然。坊傳他與夏琰自數月前一次聚會偶然相識,引為學友,交往甚密,不過隨后宋然受太子器重,似乎兩人交情便淡了。臘月之前,宋然已提早告假去往建康省親,眼下也不知為何,新年未至,卻突然歸來,大概總也與這禁城之變有關——因了前兩天御醫那件事,這幾日沒幾個人得以接近過夏琰,今天府中大部分人都已離開,若有想要打探消息的,甚或想對夏琰不利的,這卻是絕好的機會——或許這宋然便是太子派來的?單憑門外幾個守衛也確攔不住這位大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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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學士。”他聽見夏琰開口,語氣冷淡且戒備,“有何貴干?”

    “你起來了?”宋然露著一臉欣慰真誠的喜色,在戎機看來,自是仍然想賣個好友的交情。“我聽說你醒了之后一直躺著,特意來看看,哪知你卻不在房里。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點?”

    夏琰聽起來并不留情面:“不敢勞宋學士掛心——太子派你來的?”

    “這個……”宋然賠了笑,“若非殿下有令,我豈敢造次登門?”

    夏琰冷冷哼了一聲,顧自走進,宋然便跟了進去,戎機躊躇了下,沒有動。他眼下是個仆工打扮,按理說,不該同夏琰走得這么近——他自然不想讓這宋然多生出疑心來。正打算豎了耳朵細聽,冷不防夏琰的聲音卻傳出:“要我請你進來?”

    他只好嘆了口氣,也跟了進去。夏琰向他伸手,他雖不明所以,也只能將那封即將送去青龍谷的“戰書”遞去。夏琰似乎并不準備在宋然面前隱瞞自己的打算——他或許根本不準備向任何人隱瞞,便此展開那封手書要加印鑒——這大約就是他說的,還少了樣什么。戎機在旁偷瞥宋然,見他顯然是看到了紙所書,臉震驚混雜了疑懼,表情著實好看得很,心中升起種同病相憐的幸災樂禍來,可待看回那手書,他亦大吃了一驚——他以為夏琰只是要蓋他自己的名鑒,卻不料他加于其的清清楚楚是禁軍符令的刻印。“大……”他差一點喊錯了稱呼,“大人,禁……”

    “禁軍不行!”宋然終于是先他而把話說了出來,“你若想只身去找拓跋孤報仇,這事是江湖恩怨,誰也攔不著,可你——你若是想帶禁中人手去平青龍谷——辦不到的!”

    “怎么,太學難道連我大內兩司的事都要管?”夏琰冷冷道,“我辦不辦得到,恐怕輪不到宋學士來指正。還是說——哦,差點忘了,青龍教是貴的盟友?那便煩請宋學士回去轉告一聲——太子殿下只怕自此要少個盟友了。”

    “我是為你好,茲事體大,萬不能沖動。”

    夏琰卻如同未聞,已然將手書遞給戎機。戎機還欲說句話,夏琰的目光卻連斜都不曾向他斜過一分,只與了他一個字。

    “滾。”

    戎機嘴還沒張開就閉了。他其實不大確定夏琰這個字是送給自己的,還是送給宋然。不過反正該不該動用禁軍去平青龍谷本來也確沒有他置喙的份,他覺得比起這個,還是出門先冷靜為自己考慮一下——要不要真去青龍谷送這個噩耗——或者毋寧說,送死。

    宋然目送這仆工裝扮的男子離開,轉回頭來,“你不是當真的吧?君黎,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信送出去,可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夏琰瞥了他一眼,先前那些嘲弄之色已收斂了。“你怎么回來了。”他只淡淡道。

    “我怎么還能坐得住不回來。”宋然搖頭,“武林大會就聽說你出了事,我倒是想留在建康呢,再晚回來幾日,你是不是又去青龍谷了?”頓了一頓,“你傷怎么樣?”

    “沒事。”夏琰道,“好得差不多了。”

    宋然有點不信:“真的?都說你傷得極重。”

    夏琰好像并不是很想回答,站起身:“這里沒別人,便不必這么多客套了。你來了也好,陪我走一趟。”

    “現在?去哪?”

    夏琰的目光放遠,放至那個門外,并不能看見的遠處。

    “屏風山。”他開口說,“我總也該……送送他。”

    ——在為他報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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