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狄亦方他們已出征十年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京城似乎逐漸恢復(fù)了平靜，人們似乎早已忘卻了當(dāng)年那股晴天霹靂般的血雨腥風(fēng)，仿佛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始終都是晴空萬里。

    一群調(diào)皮的小孩在街上嬉鬧著，在狄府后門拍手唱著歌謠。

    “狄家有女初長成，深藏閨中恐人識。天生癡肥難自棄，妄圖伴在親王側(cè)。……”

    還沒等唱完，就見狄府后門開了，來了一個仆人拿著掃帚把小孩給轟走了。

    “啪！”狄夫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把紙往地上一甩，厲聲道：“給我查！給我查清楚了！到底是誰寫的，又是哪個賤人給傳開的！”

    狄府后廳內(nèi)，狄夫人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手掌都被拍紅了，可再紅也沒有臉上紅，那是被氣紅的。

    在狄夫人面前跪著一眾仆人，皆不敢抬頭看著狄夫人的臉色，聞聲就已是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喘。

    所以誰都沒仔細發(fā)現(xiàn)夫人的眼睛已紅成兔子眼了，白眼球里充斥著剛剛哭過后的紅血絲。

    今日頭午狄夫人盛裝打扮去拜訪燕國公的夫人，本來漾著淺笑進了燕府內(nèi)宅，剛想撩起門口垂落的綢緞卷簾，就聽見室內(nèi)的達官顯貴的女眷們的談話聲。

    “真沒想到狄夫人也來呀。”

    “是啊，狄夫人一向不喜熱鬧的，往年燕夫人舉辦的女子游園會邀請她時，她總是找由頭推遲掉，沒想到這次她竟然來了！”

    “這很奇怪嗎？顯然是為了她女兒而來。”

    “嗯？妹妹為何這樣說？”

    “你們不知道吧？她女兒啊，今年便是及笄之年。”

    “及笄之年？不小了呀，燕夫人，好像您的嫡子燕六公子今年十九了吧，且尚未婚配。”

    “哦……”傳出一眾貴婦恍然大悟的感嘆。

    隨即又傳出一群竊笑聲。

    狄夫人恨極，剛想撩開門簾進去怒斥這群長舌婦人。就聽見里面一聲悠長的嘆息，她立馬頓住。

    這聲嘆息的主人正是她今日想來交好的燕國公的嫡妻燕夫人。

    燕夫人嘆息過后，柔柔地說道：“背著人家說人家壞話可不好，再說狄夫人也不容易啊！”

    另一夫人說道：“姐姐，您可別犯糊涂啊，狄國公雖然是京城新貴，身份地位倒是與貴府配得上的，但他家的女兒與令公子似乎不太相配。”

    “怎么不相配了？”燕夫人繼續(xù)慢悠悠地說道。

    “他家女兒啊……”那夫人低哼兩聲，說道：“據(jù)說天生癡肥，狄夫人請了好多名醫(yī)都沒有治好。”

    “啊，對了，曹姐姐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不知道是誰還為此寫了一首詩呢，早在市井小巷里傳開了，我此時手里就有這首詩呢！”

    “啊，劉妹妹，快給大家讀讀看。”

    “狄家有女初長成，深藏閨中恐人識。天生癡肥難自棄，妄圖伴在親王側(cè)。……”還沒念完，已經(jīng)引得屋內(nèi)的眾女人哄笑。

    狄夫人的臉一僵，整個身子都在劇烈地抖動起來，要不是身后有如沁扶托著，早就墜下了臺階。

    室內(nèi)的貴婦們還在肆無忌憚地調(diào)笑著，根本不知門外的情況……直到燕夫人張嘴說話了。

    燕夫人依舊聲音很平緩：“‘親王側(cè)’？看來狄家小姐的心氣很高啊……”然后閉嘴就不再言語了，眾女沉默了那么一倏忽，立馬又恢復(fù)了熱鬧，更勝先前。

    瞬息之間，狄夫人把事情想明白了，她直起身調(diào)頭回返。

    什么邀請！擺明了燕夫人想給自己一個難堪！別看燕夫人話不多，但句句都在關(guān)鍵點上，好借著別的夫人們的嘴指出自己的女兒配不上她的兒子！說不定她早就知道我站在門口了，否則怎么會早不談晚不談，偏偏這時候談？！

    越是這樣想，狄夫人越是憤恨不已。

    貼身多年的丫鬟如沁，默契地跟在狄夫人后面向另一個小丫鬟悄悄吩咐了幾句。

    狄夫人回到府邸后，就直奔后廳。她召集眾仆于此地，從如沁手里接過剛打聽出來的那首詩稿，越看下去臉色就越難看，然后便發(fā)生了開始的那一幕。

    那張紙輕飄飄地落到地下時，廳里的人就聽見了從廳外傳來的一道極為柔美的女聲：“娘，什么事讓您發(fā)這么大的火啊？！”

    也許音色太過好聽，跪著的仆人們竟一時忘記了緊張，忍不住回頭看，就見一位體態(tài)十分肥碩的女子正邁過門檻，往這邊走來，每走一步，不僅身子上的肥肉顫，連大地上的塵土也跟著顫。

    天吶，是大小姐來了！仆人們不敢再看，馬上更加中規(guī)中矩地跪著了！

    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這件事的女主角狄莫蕓。

    狄夫人見狄莫蕓吃力地走過來的模樣，更是悲從中來，帶著哭音喊道：“我的蕓兒……”

    狄莫蕓一見狄夫人如此悲戚的模樣，就已猜到此事八成和她有關(guān)。她低頭看到腳下有張紙，欲想彎腰撿起來，卻已被跟在自己身邊的相沁眼疾手快地撿了起來，相沁抬起巴掌大的小臉，一雙晶亮的大眼睛看向狄莫蕓脆聲道：“小姐，在這呢。”

    狄莫蕓表示感謝地報以一笑。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彎腰撿東西確實不方便，所以纖瘦的相沁才會善解人意的搶先幫狄莫蕓撿起。

    但一胖一瘦的外形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落在狄母眼里，如同針扎一般的刺眼，為什么我的女兒連個丫鬟都比不上！

    狄莫蕓打開紙張，看了看，笑了，把紙折起，對狄夫人說道：“娘，這有什么，說的是事實啊！”

    狄夫人驚訝地瞪眼，急道：“什么事實？！這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造謠！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面的市井之徒怎么會知道你的容貌？分明就是有人別有居心在散布謠言！還有，你看看第四句說的什么話！妄圖伴在親王側(cè)！你聽聽，聽聽，這句話簡直是在毀你的清白！將來還能有誰敢娶你！”

    狄莫蕓笑而不語，月牙長眼看著狄夫人。

    狄夫人見此嘆道：“你還小，等你將來真的嫁不出去了，看你還能笑得出來不！”

    狄莫蕓安慰道：“娘，那不是很好嗎？嫁不出去了就一輩子在家陪娘唄！”

    狄夫人趕緊說道：“瞎說什么！你怎么會嫁不出去，一定能嫁出去！”說完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仆人們，叱道：“都別跪著了，出去干活吧！”

    仆人們連忙稱“是”，然后作鳥獸散狀的離開了。

    狄夫人看到相沁，沒好氣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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