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午，臨河鎮。

    鎮如其名，臨水而建，漁牧之家十分常見，常年風吹日曬的居民健朗壯實，很少生病。因而找遍整座小鎮，也只能找到一家不大的醫館。

    醫館中的醫師靠著祖傳的兩手藥方便能應付鎮上大部分的患者，日子過得還算安穩。然而這種日子過得久了，手藝也隨著漸漸生疏，若是這時突然讓他治療一個瀕死的病人，多半會感到無從下手。

    這里的大夫還真遇上了這種事。半個時辰前，一名江湖人士忽然背著個重傷垂死的病人急切跑了進來讓他施救。看到那個嘴唇蒼白、面無血色的病號，大夫差點條件反射地想直接告訴他“沒救了等死吧”——這么一個已經三魂不見七魄的人，就算當世名醫都不一定能將他救活，更別說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小鎮大夫了。

    但是人家既然已經把人帶來了，醫者父母心，就算沒希望也要搏一搏才是。

    于是這一搶救，便搶救了近半個時辰，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

    打扮成中國人的鬼八丸坐在醫館后面的石磨上，不時看看正在進行急救的房間，因為等的時間有點久，他甚至無聊到聳動鼻子，試圖從滿院子的藥味中聞出隔壁漁家曬魚干的味道。

    真二大步走了進來。

    人還沒走到鬼八丸身邊，便大聲喊道：“來消息了，我們留下的一百人有二十多人成功逃脫，剩下的人換了對面近兩百。”

    “不是什么好消息，”鬼八丸說道，“我們帶來的人都是服務器的精英，死一次帶來的損失遠比他們那些普通玩家大。”

    “你說的是，”真二表示了一下贊同，又接著說道，“但接下來我要說的只會更糟糕。三日月牙狼死了。”

    “雖然已經有預感……”鬼八丸轉過身，冷靜地說道，“但我想知道除了云飛揚，還有誰有這種能耐。”

    “是一個女人。”真二說道，“你到中國的X站看看，首頁就能看到。”

    “嗯。”

    鬼八丸說著，便要從懷里掏出手機。

    真二制止了他的動作：“等一下，比起這個，我覺得接下來的事更有討論的價值。”

    鬼八丸把手機放回。

    “福清已經死了，二十三個人被圍困在半途無法脫身。”

    “又一個不妙的猜想得到驗證。”

    “還有，我們的計劃已經不是秘密，那個殺了三日月的女劍客，還有那個公會的會長把這件事公布了出來，我們在襄陽城的人全軍覆沒。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在征討我們的路上。”

    “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做事情也不會越來越急了，”鬼八丸站起身，嘆了口氣，“所以，真二，你真正想說的是什么？”

    真二直視著鬼八丸，面色凜然：“我說，我們退兵吧。”

    “我們不是在退兵嗎？”鬼八丸裝作不懂地樣子，反問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鬼八丸，”真二說道，“服部先生生死難測，迄今為止，我們的人也折損大半。我們是來追求實力提升的，而不是來減員的，再這樣下去，等他們的大部隊一到，這里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真二，你也說了，我們是來追求實力的，如果這樣就撤退，那不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減員了嗎？”鬼八丸反駁道，“我能理解的想法，但是眼下還不到不得不放棄的時候。就這樣退縮了，我是沒意見，但你能保證跟我們一起來的所有人都沒意見嗎？他們可都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來挑戰的勇士，你要辜負他們的希望，心甘情愿松開明明還能緊握住的手嗎？”

    “……”

    真二陷入了沉默。

    半晌，鬼八丸把手搭上真二的肩膀：“至少，再陪大家拼最后一次吧。”

    “再拼一次……”真二喃喃地念道，“做得到嗎？”

    “做得到，他們的援軍還沒來，”鬼八丸堅定地說道，“在這里，論實力，我們依舊處于絕對優勢。”

    “對，”真二恍然大悟，“是我太焦急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情況還沒有發展到最糟。”

    “所以應該苦惱的是他們，而不是我們才對。”鬼八丸說道，“他們現在肯定在為了如何攔住我們而頭疼不已吧。”

    “但他們已經做到了，”真二轉頭看了一眼房間，意思很明顯，“那個刺客已經把我們最重要的一環打碎……”

    “不，”鬼八丸打斷道，“雖然他們做到了，但是……”說到這兒，他轉頭向小鎮入口的方向胸有成竹的看著，“他們不能確定他們做到了。”

    “不能確定？都已經傷到這個地步，還不夠確定嗎？”

    “這是個游戲，一切恢復手段都有可能。”鬼八丸說道，“而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反過來把威脅一并清除。”

    ……

    往江邊向臨河鎮方向一直走，是一條修建于林間的官道。鎮上打漁的居民來往都會經過此地，天長地久的，便踩出了一條通往官道的小路。后來有人在此設了棚子，賣一些茶飲干糧，每到打漁旺季，生意異常火爆。

    就算到了淡季，也偶爾會有幾個過路的江湖人前來喝上杯茶吃上一點零食，有時遇到出手闊綽的，收入不低于旺季。

    不過今天生意很冷清，偌大一間涼棚，就坐了兩個江湖人，而且開銷也不大，就一壺茶，便在這里坐了半個時辰——連饅頭都是自帶的。掌柜的覺得自己沒有趕人實在是脾氣好到不行了……

    “……這么久了，林師妹她應該來了吧。”

    珞獅御路有些無聊地說道。

    “ZZZ……”楊軒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為了能早一點趕到這邊，他徹夜未眠地趕路，再加上游戲里是三倍時速，雙眼早就干澀到稍不注意就會合攏的地步。找到了這處大棚，茶都沒喝一口呢，便匆匆說了一句交給你了然后迅速進入睡眠。

    珞獅御路只能無奈地陪著自動進入暫離線狀態的楊軒坐在這里等候。

    都已經等了這么久，手游的體力早已清空。珞獅御路抬頭看了看還在睡覺的楊軒，猶豫著要不要再下載一個快餐游戲。

    涼棚外，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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