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朝范睢拱手道:“湛盧劍乃是我贈與呂大哥,呂大哥又轉贈李牧兄弟的,今日在驛館內聽李牧兄弟說,此劍被河東郡守王稽搶了去,不想卻在這丞相府中。今晚呂大哥和李牧兄弟都在,范丞相何不物歸原主呢?”
范睢道:“聽呂老弟說,此劍竟會選擇主人,范某倒是想當場見識見識。若是真有什么龍吟之聲也就罷了,若是沒有,這把劍恐怕要留在秦國了。哈哈哈哈!”
正說著,侍者捧著湛盧劍出現了。
黃歇起身走了過去,一邊看著,一邊嘖嘖稱奇道:“這便是傳說中的上古神劍?”
陳政對李牧道:“既然范丞相想聽龍吟之聲,還不接劍,更待何時?”
李牧走到侍者面前伸手將湛盧劍拿在手中,待劍身出鞘之時,黃歇和那個侍者趕忙退到了一旁。
范睢笑道:“此劍也并不稀奇嘛!哪里有什么龍吟之聲,分明是以訛傳訛。”
突然間,大廳里的青銅油燈同時舞動起來,原本微弱無力的火苗向上跳動著,伴隨著一陣“啾啾”之聲,一股寒風在眾人間穿梭游蕩,范睢的胡子和衣袖跟著擺動起來。
再看李牧,正手持湛盧劍在大廳中間上下翻飛,龍吟之聲隨著劍鋒所指,猶如一條白龍伸著利爪翻騰跳躍,在場眾人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當李牧將神劍收起,龍吟之聲戛然而止,油燈里的火苗也都黯然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荀子擊掌道:“這位李牧兄弟真是驚若天人,枉老夫一生行走天下,號稱也是博識廣聞,今日一見,方知天外有天吶!”
“范丞相,范丞相…”
范睢瞪直了眼睛呆在那里,對黃歇的呼喚真是充耳不聞、無動于衷。
“哈哈哈哈!”門外傳來一陣笑聲,只見一人邁步走了進來,朝站在那里的李牧拱手道:“若不是我王翦及時趕回,豈能親眼目睹湛盧神劍的風采!這位李老弟不但練得一手好劍法,而且是這神劍選定的主人,真是讓人羨煞啊!”
范睢此時回過神來,撇嘴道:“今晚天寒夜冷,方才不過從外面刮進一股陰風罷了,豈能將那尋常的風聲認做什么龍吟之聲呢!這世上只有人選劍,哪有劍選人的道理。子不語怪力亂神。此劍若是出了我這相府,豈不又要蠱惑世人,我看,還是留在范某這里保管罷了。”
巴清有些看不過去了,開口道:“范丞相,方才這湛盧劍明明在人家手里顯現神力,你如何說是風聲撒?要不讓這位老弟再拿劍舞一下子,看看到底是風聲還是龍吟之聲,我等也好做個見證。若果是此劍選定了這位老弟,范丞相不要奪人所愛才是。”
范睢卻不理會巴清,看著王翦一笑道:“王翦將軍來得正好,方才這位李牧老弟的劍法果然非同一般,不過,我秦國的劍法自是比趙國勝過幾分,你且接過湛盧劍,為我等一助酒興。”
“且慢!”陳政起身走到李牧面前拿過湛盧劍,又回到座位坐下道:“既然范丞相說湛盧劍不過尋常之劍,那么王翦老弟自不必用此劍為我等助興,何不另取一劍?”
陳政心想,湛盧劍到了王翦手上,恐怕再想拿回來就難了。
范睢正要發飆,王翦苦笑一聲道:“我王翦素來敬重劍法超卓之人,今晚何不索性與李牧老弟切磋一番,也好讓我領教一下趙國劍法的精妙。”
魏無忌剛想擊掌叫好,扭臉一看陳政肅穆的表情,伸出的雙手又放了回去。
范睢揮手道:“來人,取劍來!”
一個侍者從范睢旁邊不遠處的劍架上取下兩把青銅劍,分別遞給了李牧和王翦。在場之人除了陳政以外,對此刻站在大廳中間的兩位俊朗少年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等等!”范睢一抬手:“范某有話說。今晚既然是在我這秦國相府比試劍法,那我可要定個章程。就兩條,這第一條嘛,兩位自可拼盡全力,可不要讓來讓去,讓我等掃了興致,再一條,若是傷到了誰,可莫要喊冤叫屈。對了,你們倆誰的劍法更勝一籌,那湛盧劍就歸誰了,既然是會選主人的神劍,自然不會選一個手下敗將了,除非它會說話。哈哈哈哈!”
陳政猛地站起來道:“方才丞相說了兩條章程,我怎么聽著重點是最后說的那一條呢?丞相話里話外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巴清一愣:“呂大哥如何知道棧道?那棧道可真是無比兇險,稍不留意就會要了娃兒的命撒。莫非呂大哥去過蜀郡?”
“……”
魏無忌坐在那里上下擺動著雙臂:“好了好了!要我說,兩位老弟切磋劍法、我等在此飽飽眼福,挺好的事兒,如何變得如此復雜?待會兒二位點到為止,湛盧劍嘛,該是誰的還是誰的,大家好聚好散,就這么定了。”
范睢聽出魏無忌在這兒拉偏架,看似輕描淡寫地就把自己剛剛定得規則推翻了,不由得駁斥道:“信陵君,雖然你我都是魏國人,可我想問一句,這里還是秦國嗎?還是秦國的相府嗎?我還是秦國的丞相嗎?本相說過的話豈有收回的道理,今晚當著我相府眾人的面,你讓范某的顏面何在?”
在其他人爭論不休之際,王翦緩緩拔出手中劍,將劍鞘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對著李牧笑道:“他們爭他們的,你我比你我的,如何?”
李牧持劍拱手道:“那就承讓了!”
當李牧口中的“了”字余音還未消散,王翦雙手握劍,劍尖兒直向李牧刺了過去。
李牧還沒拔出劍來,只得閃身退了一步,用劍鞘將迎面而來的劍刃格開。
哪知王翦根本不給李牧喘息的機會,手中劍斜著向上掃向了李牧的面門。
李牧向王翦背后的方向躲閃了一下,王翦的劍雖然掃了個空,此刻卻就勢由上而下劈了下來,力道極其迅猛,劍氣愈發凌厲。
范睢再也顧不上爭吵,見正處于攻勢的王翦似乎占著上風,擊案叫好道:“好!這才是大秦國的風采,好!”
陳政高喊道:“李牧小心!”
李牧剛剛閃過王翦劈來的一劍,那王翦將劍尖兒向上一挑,再次刺了出去。
李牧向后倒退兩步,還沒站穩,王翦竟拔身而起,一道劍氣揮然而至。
千鈞一發之際,李牧將手中劍拔出寸許,橫著舉過頭頂,電光火石的一聲撞擊后,李牧再次被王翦凌厲的攻勢逼得退了幾步。
王翦將劍尖兒直向李牧的面門處接連刺去,李牧一邊躲閃一邊倒退,在王翦又一次要劈劍砍來之際,李牧抓住時機,用劍柄擊向了王翦握劍的右手。
面對始終處于守勢的李牧,王翦以為這次李牧仍要后退,冷不防李牧竟用劍柄的一端反擊了過來,兩把劍的劍柄撞擊了一下,王翦的右手在李牧施加的力道下彈了回去,周圍人驚呼一聲,似乎王翦的手中劍要被震到脫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翦持劍的右手在背后一松,那劍的劍尖兒朝下順勢下落,竟穩穩地落在了王翦的左手中。
陳政驚呼一聲:“背車刀!”
周圍人還在驚疑王翦的劍為何沒有掉落在地上,王翦的左手劍劃著一道弧線,刺向了李牧的腰部。
李牧沒有明白自己的呂大哥所喊何意,更沒有料到王翦的劍在背后由右手換到了左手,當看到王翦犀利的眼神時,頓時感到事情不妙,但此刻已來不及判斷王翦出劍的方向。
情急之下,李牧左手抓住劍鞘,握著劍柄的右手將劍抽了出來,與此同時,借助抽劍的動作,劍柄的頂端向王翦的頭部擊去。
在王翦向后急退的一剎那,陳政又高呼了一聲:“李牧,雙龍閃!”
只見李牧的右手劍完全脫離了劍鞘,一擊未中后,劍身就勢向后退中的王翦劈去,此時王翦的注意力全在李牧手里的劍上。
王翦正為躲開了李牧的反擊一劍而慶幸,突然感到持劍的左手手腕一陣酸痛,劍也隨即脫手了。定睛一看,原來是李牧在劈完一劍后,隨著一個扭身的動作,不但躲開了自己的左手劍,而且還用劍鞘砸中了自己的手腕,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顯得那么干脆利落。
范睢一臉怒氣看著陳政:“呂老弟,方才你在一旁喊些什么?”
陳政見李牧獲得了勝利,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穩穩落地,對范睢一笑道:“我是見這兩位老弟比得精彩,忍不住脫口而出罷了。”
李牧將手中劍歸鞘,揮手招呼一個侍者將劍遞了過去,那侍者又拾起王翦的劍和劍鞘,將兩把劍放回了劍架。
王翦走到陳政近前拱手道:“呂大哥,能否讓我代范丞相將湛盧劍歸還李牧兄弟?”
陳政站起身來,遲疑地看了看一臉尷尬的范睢,又看了看點頭微笑的魏無忌,從面前拿起湛盧劍遞到了王翦手中。
王翦接劍后走到李牧跟前站定,雙手捧劍躬身道:“此劍既為上古神劍,自然是有緣人得而持之,還請李牧兄弟收回此劍,好自待之,劍不負人,人不負劍,方不枉一番機緣。”
李牧拱手道:“方才王將軍多有承讓,小弟感佩之至。”接著上前一步,將湛盧劍握在了手中。
王翦轉身回到陳政面前,躬身施禮道:“想不到呂大哥對劍術頗有心得,方才大哥所言之背車刀、雙龍閃,不知是何出處?還請大哥不吝賜教。”
李牧也用期待的眼神望著陳政。
陳政心想,我要是獨孤求敗的話,早就在戰國找個山頭,一邊占山為王,一邊天天在山頂上舉著劍等雷劈了,還費這些勁干嘛!
“兩位老弟何必站著,若真是想聽,不妨歸座后聽我慢慢道來。”
李牧和王翦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在場之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陳政。
“呵呵,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方才王翦老弟使出的一招,與西域劍術高手鵜堂刃衛的絕殺技‘背車刀’如出一轍,也就是在背后將劍易手,給對手致命一擊。不過此人還有更厲害的一招,好像叫什么‘心之一方’,用眼睛里的殺氣就可以致對手于死地。”
王翦興奮道:“如何能找到此人?”
“此人因殺人無數而走火入魔,已經被人干掉了。”
王翦追問道:“既然如此厲害之人都能被人所殺,那殺他之人豈不更加深不可測?此人又是何人呢?”
陳政笑了笑:“此人是飛天御劍流的傳人,方才李牧使出的一招,就與此流派的‘雙龍閃’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牧一愣:“飛天御劍流?難道學會了這個什么御劍流,就可以天下第一了?”
陳政擺手道:“非也,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天下第一。”
一直在靜靜傾聽的范睢插話道:“看來這西域的奇人奇事還真不少。只是呂老弟所言,世上根本沒有天下第一,是何道理?”
“有人為了當天下第一而喪心病狂、執迷不悟,豈不知世上的道理是一物降一物,弱的會被強的消滅,而強的又會被弱的打敗。比方說一個無人能敵的絕世高手,最后打敗他的肯定是比他弱的人。因為到達最強的人就會停滯不前、不進則退,而比他弱的人則會拼盡全力、逆流而上。其實,每個人真正的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飛天御劍流的真正奧義并不在多么厲害的招式里,凡是有招有式的東西都注定被更厲害、更快的招式打敗。”
王翦道:“呂大哥所說的奧義是什么呢?”
“就是有一顆仁愛之心。需知,劍和拳頭都不是用來爭強斗狠的,更不是用來傷人的,而是要用來幫助人的,體會到這里,才能扔掉那些浮躁的東西,才能提升自己內在的修為。作為一個人要有立場和定力,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要看到邪惡的力量占了上風就搖擺不定,甚至隨波逐流、沆瀣一氣。要知道,邪惡的力量往往看上去最強大、正義的力量總是處于困境,可無論這個世上要經歷的黑暗有多長,無論那些惡人要囂張到何種無以復加的程度,最后的結果永遠是光明取代黑暗、正義戰勝邪惡,那些被黑暗和邪惡附體的人,最終只能是點火自焚。”
荀子微笑道:“怪不得老子的《道德經》會到了呂老弟手中,看來呂老弟深得老子‘柔弱勝剛強’的精髓啊!老夫且問一句,如何才是仁愛之心呢?”
陳政拱手道:“豈敢在荀子先生面前高談闊論,不過是近來的些許心得罷了。所謂仁愛之心,可否以仁者無敵、兼愛天下釋之?仁者無敵,就是將世上人都看做是自己的老師和朋友,看做幫助自己成長之人,如此便會豁然開朗、心境大開。兼愛天下,就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莫要盯著眼前的一點得失而患得患失、沉迷不醒,而要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以扶正祛邪、扶弱濟貧為己任。”
巴清似懂非懂道:“呂大哥怎得突然講出這么多的道道,讓人好生費解呦!”
魏無忌看著眼睛發直的黃歇,一笑道:“春申君,你請呂大哥去楚國的事,此時反悔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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