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剛重新把頭發放了下來，遮住那沒有皮膚的半張臉。

    “民族，土地，仇恨，人類……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屠剛攢緊了拳頭，手背處的血管如蚯蚓一般開始扭曲，

    羅德沉默，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屠剛緩步走下王座下方的臺階，黑羽制成的大氅拖在背后，發出如用指甲抓撓黑板一般的難聽刺耳聲。

    燈火幽暗，嗓音低沉。

    “我曾經離開帝國，到了一個等級制度森嚴的國度，在那里每個人出生的第一刻就會被檢測基因，以此來判斷以后的成就，人的一生在出生的時候就決定了。”

    嗒嗒嗒……

    屠剛的步伐沉重而有力，每一步踏出，都帶著無匹的氣勢。

    “家境貧寒，劣等。相貌丑陋，劣等。就連一個人的天賦，一個的智慧，也在出生的第一刻起被劃分完畢，一個人的成就止步于此，他的一生都只能在黑暗中度過，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曙光。在那個國度，連水都喝不上的貧苦人民，卻要去幫富人修建游泳池，五百層高的大樓，每一層都有四個游泳池，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他們似乎接受了這種命運，沒有任何反抗，等級的制度扎根在他的心中，對自己的弱小深信不疑。”

    屠剛感受頗深，繼續說道：“就是這樣完美的人口利用，將一切資源沒有絲毫紕漏的分配，才能讓那個國度勉強抵抗帝國的侵略。”

    羅德的預感應驗了，真他嗎的不詳，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校長在臺上發言的時候，十分聒噪，讓人想用電鉆插進他的嘴巴。

    “然后呢，你想要表達什么？”羅德一張臉扭成了苦瓜。

    屠剛發出陰沉的怪笑，頭顱抖動間，隱約可以看到另外半張毛細血管裸露在外的臉頰。

    “你認為當文明發展到極致之后，會怎么樣？”

    屠剛展開雙手，極其莊嚴的問道。

    羅德掏了掏耳朵，然后吹走了手指上的污垢，說道：“你他嗎在小看我嗎？老子也是上過大學的，那個什么來著，按勞分配過度到按需分配，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一切，噢！我簡直就是他嗎的社會學家！”

    屠剛眸子深邃，發出一聲冷哼，繼續說道：“你錯了，這世上所有人都錯了，那種天堂是不可能存在的。”

    羅德發出咯咯咯的怪笑，道：“那你有何高見？”

    屠剛的眸中帶著一絲癲狂，說道：“當一個人什么也不用思考就能得到一切，這樣沒有靈魂的生物根本稱不上生命，只是一個運動著的肉塊。只有通過思考之后而做出行動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才是生命的本質，階級永恒存在，矛盾反復不休，這樣的文明才能稱之為文明……斗爭……才是人類的本質！”

    羅德冷哼。

    “然后呢？這就是你反抗羅格的理由？抱歉，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磅！

    羅德心神一動，身前展開一股無形力場，強大無匹的念力直接把宮殿大門給轟成石渣，隨之坦然自若的向外走去。

    “陣營，每個人在出生時就被劃分了陣營。”

    屠剛冷聲說道。

    羅德聞言停下了腳步，而屠剛的嗓音愈發洪亮。

    “貧窮，丑陋，弱小，愚笨，這說明不了什么，這代表不了什么，有光就有影，有善就有惡，這世界是如此的均衡，斗爭才是人類的本質，而上帝早就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屠剛嗓音顫抖，無匹的氣勢從身上爆發，整個山脈峽谷都在震顫，大地板塊都在搖晃，城堡之上的巨龍嘶鳴著逃離，恐懼著那份莫名的邪惡。

    “既然不能在幸福中體會生命的意義，那就在痛苦中體會生命的意義！既然不能得到愛，那就去得到恨！并不是只有美麗才是上帝的恩賜，丑陋也是上帝的饋贈。上帝賜予人丑陋，并不是為了讓人自慚，而是為他選擇了陣營，要他去斗爭，我們生來就是復仇者！”

    “李不眠”感到一陣惡心，無法接受屠剛的說辭，要不是屠剛答應為他尋找李不眠，他才不會和屠剛混在一起。

    而羅德則是雙眼閃爍，似乎很有興致。

    屠剛緩步回到王座之上，平靜的坐了下來，他的嗓音莊嚴而又肅穆，仿佛是在朝圣一般。

    “我是黑暗的陣營，我是丑陋的化身，我是世界的腫瘤，我是嘴角的爛疽，我是貧窮，我是弱小，我是癡愚，我是盲目，我是邪惡，我生來就是為了復仇，我生來就是為了反抗，我來到這世上不是為了給人們帶來希望，而是去利用他們的短處，我生來！就是為了！去摧毀一切……美好的事物，這就是陣營，這就是斗爭，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碼，而我，將給世間所有的幸福為之清算。”

    羅德聞言止步不前。

    “咯咯咯……”羅德回頭望去，就像他和楚狂人之間的對話一般，每個人都有著共同之處，每個人都有不同理由去放出內心的怪獸，但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權力。

    而眼前這個只有半張臉的男人，他闡釋著權力的另一種形式。

    丑陋是一種權力，貧窮是一種權力，弱小也是權力，愚笨也是權力。

    這意味著……他不必為所有美好的事物買單，這種權力……美到讓人心碎。

    羅德的笑容逐漸扭曲，像一個連環殺手，像一個肢解狂魔，像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嘶……

    羅德深吸一口氣，如是問道。

    “如你所說，你想要的并不是反抗羅格那么簡單，你想要的是把世間變成地獄，這種畸形病態的目標，我很感興趣，甚至讓我想親手握住這份摧毀一切美好的負罪感，但你的目標似乎有些宏大，我覺得你……并沒有那個資本。”

    羅德如是說道，在他看來，屠剛就就如一條盲目的瘋狗，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不了，只是負隅頑抗的撕咬著。

    屠剛一只手撐在把手上，抵著自己的下巴，說道：“耶穌沒有一兵一卒，未占領過只存之地，他的國卻建立在無數人心中，世間有兩種武器，精神和劍，從長遠看來，精神……必將打敗利劍，而這所有的罪惡，將由我來向……世人詮釋。”

    羅德十指抽搐，布滿血絲的眼球開始翻白眼，讓人感到頭皮發麻的是，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在說空話，他已經在宮殿外的徽標旗幟上發現了這個男人的身份，他是榮輝聯邦最大的冒險家工會之一，異端審問會的會長。

    “李不眠”有些擔憂，誰曾想到，一個在凌云宗內不起眼的修士，內心竟然隱藏這樣一頭……令人發指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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