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酉戌交替,四人身背行裹,已是徐徐下山。
行至山腳,聞人戰(zhàn)陡地回眸,正見山腰石屋院內(nèi)火燭乍亮,聞人戰(zhàn)一愣,啟唇支吾,“祝……祝大哥,正入戌時!你且瞧瞧,可是我爹同游叔叔回來了?”
余下三人皆是止步,回身探看。
宋又谷亦是一駭,立時接道:“這可當真奇了,是那燭火自明,還是有人回了石屋?我等昨夜來時,屋內(nèi)屋外,火燭皆是大亮,現(xiàn)下看來倒有些個不同,屋內(nèi)幾盞,尚未掌上。”
諸人靜候盞茶功夫,見屋內(nèi)仍是昏晦,甚是不解,唯有祝掩全無驚異,少待半刻,方沉聲接應,“屋內(nèi)引光奴,午時已為射殺。”
聞人戰(zhàn)一聽,又再怔楞,反是胥留留沉吟少許,已然解意,垂眉淺笑,應道:“祝大人莫不是說,這燭火,乃是游島主那木鳥所點?”
“正是。”祝掩頷首,側目瞧瞧宋又谷,又再朝向聞人戰(zhàn),緩道:“渡風鳥身上,有輕微松木硫黃味道,且鳥腹部分,既有磕碰撞擊痕跡,又有少許焦黑,若不細辨,極難查知。”
聞人戰(zhàn)眨眉兩回,面現(xiàn)疑惑,“之前游叔叔可從未這般差使那渡風。初得之時,他可是日日將那兩個寶貝頂于肩上,連我碰一碰亦是不允,怎會想到用它們點燈?況那渡風亦是木質(zhì),若用來引火,怎不見它自己焚盡?”
祝掩聞聲,眉頭反開,緩聲接應,“我估摸著,許是木鳥周身皆涂了些防火的物什,鳥腹多磕碰,故有些許火燎痕跡。然則,諸多疑團,總需得尋著游前輩同聞人前輩后,當面解惑方可。”
諸人皆是頷首,心下稍見沉重,且行且思,約莫半個時辰后,已是乘上小舟,緩緩離了雞鳴島。
于絕弦鎮(zhèn)上小憩一夜,第二日過辰時,四人于鎮(zhèn)上購得四馬,又再北上,欲往亂云閣探看一二。
說到這亂云閣,其之所以聞名江湖,一來不因為亂云閣主龍十四通曉奇門遁甲,所布陣法無人可破,所造機關玄之又玄;二來不因為瞻臺暗器世家魚家十三少舍了他在瞻臺的朱門大院,亦是多年長居閣中;三來更不因為這亂云閣建在五鹿陰經(jīng)宗薄山山上,同薄山派作了多載的鄰居;其馳名緣由,說穿開來,全賴兩字——一則為“情”,一則為“奇”。
這魚十三跟龍十四,皆對薄山派掌門薄禾情根深種,自二十弱冠,到四十不惑,癡癡候了二十多載,從未動搖,俱是一幅非卿不娶的堅定模樣。
說起這三人緣分,便得從其少時說起。姬沙初任三經(jīng)宗主同年,已得五鹿伊賞識,借了玲瓏京外一處皇家別館,召開三經(jīng)宗掌門大會。此會,旨在揚聲威、壯陣勢,三年一回,除卻三經(jīng)宗門下諸位掌門必得出席外,姬沙亦會給江湖其他門派發(fā)發(fā)帖子,籍此驗一驗自己的武林地位。
正是廿多年前那首次盛會,魚龍兩家俱是攜子出席。魚十三同龍十四二人,便是此時得見亦隨父親前去赴會的薄禾。
粗算來,那年的薄禾,尚不過及笄。
懵懂少年,爛漫少女,似是上天注定,一見傾心。
之后數(shù)年,魚十三同龍十四私下多往薄山走動,托辭不一。待查得兒子心意,兩家父輩也曾前后往薄山求親數(shù)回,然因著薄禾心內(nèi)搖擺不定——選了魚十三,便覺得龍十四更好些;若嫁了龍十四,反怕后悔未能跟魚十三白首同心。如此這般,薄父無奈,只得隨了薄禾。待薄禾廿五歲時,薄父便將薄山掌門之位順傳,自己攜妻遠遁,逍遙山水間,既不管薄禾終身,也不理江湖俗名,行蹤無定,恣情隨性。
也正是那一年,龍十四離家,在薄山之上花費整整一年時光,自建亂云閣,念著同薄禾做不了夫妻,那便做個一世的鄰居,若可時時得見,同枕一山,亦不失遂了心愿。
至此,本是個癡情種子的古老戲本兒,卻因之后魚龍二人一場大戰(zhàn),將這俠客美人故事,變作了江湖子弟傳奇。
那一戰(zhàn),無人親見,然江湖之上,所傳卻是玄之又玄:有人說魚家十三少同閣主龍十四惡斗三日,所出暗器,沒有萬種,也有八千;所布陣法,豈止百數(shù)。二人施展渾身解數(shù),前招方破,后招緊出,直至二人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方才罷手。
亦有人說,那二人動亦未動,全不過對坐整夜,以內(nèi)力相拼,輸贏未見,則又對酒論禪,無論文武,皆無勝負。
不管江湖傳言如何,自那一戰(zhàn)后,二人反倒從嗔目切齒的情敵,變作了惺惺相惜的知己。沒過幾日,魚十三也撇下瞻臺的宅子,搬上薄山,同龍十四一齊住在亂云閣中。
說來好笑的緊,這二人俱是清高自我的脾性,居于一處,少不得互相看不過眼。然,若有人問起其中一人,讓他僅說一個此生至交好友名姓,毫無疑問,其所答,必是另一人。
二人居于薄山這十數(shù)年,亦是聯(lián)合起來,令若干對薄禾有意的才俊英雄連薄山山腳亦是踏足不得。薄山派弟子私下提及,無不掩口,甚奇二人同其掌門這錯綜關系。
胥留留聞聽宋又谷同聞人戰(zhàn)你一言我一語,將那亂云傳聞講得有模有樣,不由同祝掩對視一面,嬌笑連連。
“我那十三十四叔,連我?guī)煾敢喾Q其作傳奇。”聞人戰(zhàn)眉眼一飛,面若桃李。
宋又谷徐徐摩挲下頜,低聲道:“早就聽說那兩位前輩趣聞,卻未得親見。現(xiàn)下正是時機,我自當代師父前往拜望。”
話音未落,拍馬疾走。
與此同時,姬沙同魚悟師,一在玲瓏京,一在擐曇,皆已聞聽座下奏報:雞鳴島早空,連其四圍群島,亦無人跡。雞鳴島島心大屋同一鄰近小島山腰一屋,皆是狼藉,亦見血跡。除此,這回探島,竟也遇上鄰國同去探尋的護衛(wèi)若干。
姬沙得聞,沉吟片刻,心下輕嗤:不出所料,魚悟果是怕我暗度陳倉。轉(zhuǎn)念再思,若金衛(wèi)珀衛(wèi)同時登島,聞人不止行蹤已失,怕是有人先于我同魚悟?qū)ぶ粒@群人,可就是那一根客棧中掌殺外使之人?
魚悟師心下計較,倒也同姬沙相類:尚有一股勢力,亦在探查聞人不止下落。現(xiàn)下聞人不止既失蹤跡,其屋狼藉,怕是那群暗中行動之人,亦未得珠。如此,想來這聞人不止盜珠隱匿,可能甚大。
然則,不論這偷兒現(xiàn)是已埋名隱姓,暗伏一處待這風聲過去;抑或已為那暗力所控,摧殘磨折,怕是一年半載內(nèi),其絕無露頭可能。這般,可都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思及此處,魚悟長納口氣,將掌中念珠轉(zhuǎn)得飛快,心下再道:距姬沙所給時限,唯余十日……若不想給國主多添煩憂,怕是非得走上一招險棋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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