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嬌點了點頭，何曉燕想得周全，也付出了努力，她能責(zé)怪她嗎？

    “我和同學(xué)進去看個病人，一會兒就出來。”楚嬌開口阻止了阿四，阿四猶豫著坐回了車內(nèi)。

    前面是診所，后面是院子和幾間屋子。院子造得馬虎，地面也不平，陰溝從院子中間通過。

    大夫是個中年人，但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話也不多，引著她們到了院子，伸手指了指亮著昏暗燈光的一間屋子，“他住這間，傷愈合得很好，頂多一個月就能行走如初。”

    “謝謝您。”楚嬌開口致謝，大夫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回前屋。

    何曉燕說話不多，臉上有赧然的神色，似乎把趙有才安排在這個地方，是她沒盡到責(zé)任和義務(wù)。

    “曉燕——”楚嬌猶豫了一下，拉著何曉燕的手微笑著說道：“讓我和趙哥單獨說會兒話，你不介意吧？”

    何曉燕的眼睛驚奇地眨了一小會兒，然后便恢復(fù)了正常，抿嘴一笑，說道：“我為什么要介意？你去吧，我把帶來的飯菜拿到廚房熱一熱。”

    “還有這點錢。”楚嬌從兜里取出幾張鈔票，塞到何曉燕手里，“由你給大夫更好一些。用藥啊，吃喝啊，別讓大夫因為是熟人而為難。”

    何曉燕點了點頭，并不推卻，揣起錢轉(zhuǎn)身走開了。

    楚嬌輕輕推開房門，邁步走進了屋里。

    煤油燈下，趙有才正用一把小刀子刻著木頭。聽到門響，趕忙轉(zhuǎn)頭過來，昏暗的光線下，他一下子并沒認(rèn)出是楚嬌。

    何況楚嬌已經(jīng)不是那個臉上塵土污垢、頭發(fā)灰撲撲的野丫頭，雖沒有刻意妝扮，也與當(dāng)時判若兩人。

    楚嬌也仔細(xì)打量著趙有才，既陌生又熟悉的怪異感覺，好半天她才適應(yīng)過來。看到趙有才迷茫疑惑的眼神，不禁抿嘴一笑，走到床邊大方地一坐，說道：“趙哥，發(fā)什么愣呀，不認(rèn)識我啦？”

    聲音熟悉，趙有才又側(cè)了側(cè)身，燈光投射到楚嬌身上，那雙黑亮的眼睛，他認(rèn)出來了，心頭怦怦亂跳。

    “胡——”趙有才擠出笑容，囁嚅道：“胡小姐。”

    “呵呵，胡打嘛，多好記。”楚嬌笑得開心起來，心中頗有得意和自豪，說道：“你也知道那不是我的真名。雖然你可能已經(jīng)從曉燕那里知道了，但在這里還是要正式地自我介紹一下，楚驕，清楚的楚，驕傲的驕，可不是嬌氣的嬌啊。趙哥也不是外人，可以叫我阿嬌。”

    趙有才點頭，吭哧了一下，說道：“楚小姐，你沒事就好，這，這真讓人高興。”

    “命硬嘛，和趙哥一樣。”楚嬌苦笑了一下，說道：“死傷了那么多人，能活著就賺到了。趙哥，你說是不是？”

    “是啊！”趙有才被勾起了感情，低沉地說道：“多少弟兄都殉國了，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前一刻還在一起吃飯、聊天，下一刻就……”

    楚嬌靜靜地聽著，尸山血海般的抗戰(zhàn)啊，現(xiàn)在可以說是剛剛開始，傷感和哀痛以后會有更多吧！

    好半晌，等趙有才感傷地說完，楚嬌才嘆息道：“趙哥，過去的慘痛和悲傷咱們得記著，可也不能因此就意氣消沉。不知道趙哥對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倒是有點想法，希望趙哥能留下來幫我。”

    很直接，雖然沒說要具體干什么，但趙有才知道肯定不是茍活的那種。

    “我也沒想好。”趙有才思索著說道：“曉燕說到華兵收容所，國際紅十字會能安排返回原籍墾殖。或者——”他壓低了些聲音，“分批乘外輪去蘇北或浙南，重新參加抗日。”

    楚嬌想了想，搖頭道：“恐怕曉燕也知之不詳。黃浦江吳淞口已完全由日本人嚴(yán)密控制，分批乘外輪去外地？且不說外輪公司是否愿意承擔(dān)風(fēng)險，單說這樣大的行動吧，就很難逃過日本軍隊的耳目。其實，我覺得暫時留在上海，等打探清楚，去上海附近的浦東參加抗日游擊隊倒是更靠譜。”

    趙有才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會兒，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聽說在浦東成立了忠義*救國*軍，如果能夠聯(lián)系上，倒是很近便。”

    “趙哥，暫時留下來吧！”楚嬌誠懇地說道：“就算不能去浦東，在上海也一樣能抗日殺鬼子。”停頓了一下，楚嬌又狡黠地笑道：“再說，你可是奉令保護我的，這命令可沒被取消吧？”

    這丫頭？！你都重傷被抬下去了，還取消什么命令啊！

    趙有才有些無奈地苦笑，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在上海我人生地不熟，只好聽你安排了。”

    “爽快。”楚嬌伸出大拇指點贊一個，起身走到趙有才身旁，搓著手很是激動的樣子，突然拍了拍趙有才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新潮的話，“好兄弟，夠義氣。”

    什么呀？趙有才翻了翻眼睛，不知道這丫頭跟誰學(xué)的這江湖行徑。雖然說楚嬌的說辭有些無賴，可他象是找到了最合情合理的借口，一點也不覺得勉強。

    “好好養(yǎng)傷，然后咱們把這上海灘攪個天翻地覆。”楚嬌摸了摸下巴，可惜沒胡子，她又從兜里掏錢，“這點錢留給趙哥，買幾件衣服，多吃些好的。別不要，錢算什么，談錢多傷感情啊！”

    “那個，阿嬌。”趙有才被弄得哭笑不得，“先說說你的安排好吧，讓我有個心理準(zhǔn)備。”

    “嗯，也好。”楚嬌點了點頭，說道：“趙哥，等你傷好了，我想麻煩你給我表姐暫時當(dāng)保鏢。她開報館，搞抗日宣傳，我覺得很有危險。當(dāng)然，這只是第一步，等我安排妥當(dāng)，搞到槍枝彈藥，再換別人。咱們就可以——”

    院子里傳來咳嗽聲，楚嬌收住話，無奈地一笑，說道：“是曉燕，我招呼她進來吧，咱們的事情別跟她說，保密啊！”

    “知道了，保密。”趙有才苦笑著點頭。

    “對了。“楚嬌又想起件事情，壓低聲音叮囑道：“趙哥，別在曉燕面前說我勇敢啦，她不服氣，老拿這說事兒；也別象太熟的樣子，那丫頭不舒服。”

    還叫人家丫頭？你這丫頭就夠讓人頭痛的啦！趙有才繼續(xù)苦笑，暗自嘆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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