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陳瀨要求必須讓姬游一個人進去，還不能用監控器竊聽器，重明秋一崖等人就在走廊外等著。

    安全問題倒是不擔心，畢竟陳瀨一個普通人，倆人就算交談也是隔著道透明玻璃和鎖死的鐵門。

    然而，姬游走進去剛關上門，回頭就被嚇了一跳——玻璃那頭，陳瀨渾若無骨般，懶散的靠在椅子后面，低著頭，聽見動靜瞧都不瞧一眼。

    這似乎不算什么，最讓姬游詫異的，是他的周圍，一群靈體狗狗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數量比上次多，大白犬依舊很顯眼，但旁邊還有一只比大白犬的存在，更讓他在意的。

    它看上去有半人高，周身泛著金黃色的毛，表情看上去十分人性化，莊重而有威嚴。

    一瞬間，姬游的心底有種詭異莫名的熟悉感。

    “你們怎么又出現了？”姬游上前扒住玻璃直接問。他知道，至少那個大白犬是可以講人話的。但他的目光卻瞟著旁邊那只更大型的黃毛犬。

    大白犬果然開口，“小子，誰允許你直視我們偉大的犬神！”

    “哈——？！”

    姬游滿頭霧水的看到房間中所有靈體犬，時不時看一眼那只金黃靈犬，都無一例外的露出了近乎崇拜的目光。

    “犬神？那是干嘛的？給狗狗主持公道的神仙嗎？”姬游不恥下問道。

    ####

    “哥哥……別走……”

    江酒一邊刷著手機游戲，抽空瞥了紅衣小鬼一眼，也不管迷糊中的小鬼能不能聽見，就涼涼的說道：

    “怎么做夢還想著你‘哥哥’？真不知道你是從哪冒出來的野鬼，就知道利用那家伙單純好騙是吧？”

    躺了3天的紅衣小鬼此刻皺著眉，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夢，嘴里一直喃喃的叫著“哥哥”。

    江酒看時間差不多，起身準備出去，看了眼床上的小鬼，一改平時在姬游面前的活潑隨和，面無表情道：

    “哼，妖魔鬼怪人仙神，說到底，誰比誰更陰險狡詐一點呢？”

    而就在幾分鐘后，已經離開的江酒并不得知——

    那小鬼躺在床上越來越不安分，仿佛要掙脫什么一樣，漆黑的眉頭更加蹙緊，突然，他睜開了雙眼，血紅的顏色在其中變幻流動。

    那眸子仿佛浸在了新鮮的血液中，但忽而眼睛再次發生變化。

    由鮮紅深紅，再到漆黑一片——由此循環了十幾遍后，固定在了能夠容納任何顏色的黑，不再變化。

    如果柴青副隊長在場的話，便會發現，此時此刻，紅衣小鬼黑色的眼仁占據了眼睛四分之三，仔細看上去，竟然和那天情緒激動的重明上校，一模一樣——

    眼睛里面，有兩個瞳孔。

    當時柴青所看到的重明的確出現了些許錯覺。他的眼睛，不是看不到瞳孔，而是因為眼仁顏色漆黑如墨，仔細看去才能發現，那分明是大瞳孔套小瞳孔。

    也即是東洲國自古傳說中的，重瞳人。

    紅衣小鬼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迷迷糊糊醒來，坐起，眨了眨眼。

    而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這小鬼的重瞳，給人一種邪惡又圣潔的矛盾感覺。

    下一秒，紅衣小鬼仿佛被驚醒一般，飛快掀起被子，從床上跳起，驚叫道：

    “哥哥！”

    這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來直接穿墻飛就可以了，非要從樓底下出去，才能飛起來，像他此刻十分著急的時候，就成了特別麻煩的事情。

    紅衣小鬼忍不住慌張起來，他感覺到哥哥有危險。

    而且不知為何，“睡”了一覺之后，他好像渾身充滿力氣，也沒有之前飄在外面那種沉重的感受了。

    ####

    十幾分鐘前，姬游還在納悶犬神的問題。

    因為他說了什么主持公道以后，又問是不是陳瀨做了壞事，你們才總是來找他。

    大白犬卻十分生氣的說：“如果是這么簡單那就好辦了！愚蠢的人類！”

    同時，其他小點的靈體狗狗們，配合的對著玻璃對姬游低吼。

    姬游：“……”

    這尼瑪怎么友好對話下去？說好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呢！！誰說的這句話？騙砸！

    昨天見面這大白家伙態度好像蠻不錯的吧？最近是怎么，人也好動物也好，隔了一段時間，大家都默契的商量好，要轉性嗎？

    但沒想到的是，被稱為“犬神”的那只金黃靈犬，竟然開口對著姬游道：

    “在你看來，什么是壞，什么是好？”

    姬游一愣，不由自主的被金黃靈犬的眼神吸引過去，那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仍然沒有減少一分。

    雖然不懂這個問題跟它們找陳瀨有什么關系，姬游還是想了想回答道：

    “我覺得吧，好壞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好，絕對的壞。唔，多問一嘴，陳瀨是睡著了……還是讓你們弄暈過去了呀？”

    他一直沒動，怪怪的。

    大白犬等靈體狗狗詫異的看著他們的神，心道，犬神大人它……不是最討厭最恨人類的嗎？

    “好一個你覺得，這個回答聽上去很客觀，實際上做卻無法帶來任何改變。至于這個男人——”

    “他早就死了。”金黃靈犬的聲音聽上去沒有愉悅，也沒有遺憾。

    “什……”姬游當即吃驚得后退一步。“死了？！怎么會……這么……是、是誰……”

    大白犬為它們的犬神大人解釋說道：“在我們趕來之前。”

    姬游是真是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他看了看陳瀨，半晌沒有說話，只聽金黃靈犬忽然徐徐說道：

    “人類，如果，你非常憎恨一個人，為了報仇雪恨，邊將自己養了近十多年的老狗的身體，埋在土里，只留下它的頭在外面。”

    “……”姬游想象到那個畫面，心中當即一抖。

    “然后你擺脫那只老狗幫你報仇雪恨，砍下老頭的頭，燒掉，留下骨灰放到密封罐里保存，每天都會擺在家里祭祀。”

    “太……太殘忍了……”姬游有點聽不下去了，一個勁搖著頭。

    “甚至你因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財富。但這個儀式是需要代價的，那就是最后，當事人的三魂七魄。否則，哪怕那條老狗死后變成了犬神，也會因為沒有完成契約，魂飛魄散，無法進入輪回往生。”

    姬游瞳孔一縮。

    毫無疑問，那個“你”，就是陳瀨。那只老狗，就是這位死后無法解脫的犬神。

    盡管金黃靈犬措辭淡淡，也無法掩蓋那種深入骨髓的滔天恨意，而這股過于強烈的情緒，直接讓靈異敏感體質的姬游受到了影響。

    那一霎，姬游仿佛感覺到金黃靈犬過盛的意識，直接鉆入了他的腦海。

    那一霎，他體會到了什么叫背叛，什么叫痛不欲生，而想死都無法。

    ——不，這樣的感覺，他哪里能不知道呢？他很久以前就知道的，很久以前，就體會過的。

    同時，姬游毫無意識的閃過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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