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武元洲的線報，福建水師不過五十來條船。若他們不明就里，和眼前這些建虜戰(zhàn)船鏖戰(zhàn)，恐怕還沒擊毀幾條敵船，噶哈主力便已趕至，到那時再想走就來不及了！

    魯四也是焦急道：“將軍，我們手里已無船可用……”

    阮進聞言向四周水域望去，一直跟著他的三條戰(zhàn)船中僅有一條斷了主桅漂在不遠處，另兩條則是烈火熊熊，正緩緩下沉。

    他果斷揮手道：“讓人把傳訊小舟放下去！”

    “這，將軍，這太危險了！”

    傳訊小舟乃是兩條大船之間通信所用，長不過一丈半，僅能載六七個人劃槳前行。這船通常只短距離使用，海浪稍大就有傾覆的危險，而福建水師至少還在四五里開外，要劃此小舟過去簡直九死一生。

    此外就算能靠近福建戰(zhàn)船，在兩軍交戰(zhàn)之時也難有人注意到一葉扁舟，倒是雙方任何一顆炮彈就能將他們砸得粉碎。

    “少啰嗦！”阮進已親去解那綁小舟的繩索，“老子不信，虜賊就真有天佑！

    “無草嶼已經(jīng)沒了，不能讓我漢人最后一點戰(zhàn)船也毀在這兒！”

    “屬下，遵令！”魯四神情肅然地招來幾名士卒，一起幫著將小舟放到海中。

    待阮進沿繩索降到小舟上，剛抄起船槳要劃，便忽聞遠處傳來驚雷般的大炮轟鳴。

    “怎、怎這般快便打上了？莫非虜賊有埋伏？”

    他忙抬眼望去，便見二里開外的海面上，一隊高桅白帆的福建水師戰(zhàn)船以五條大船為核心，排成一條橫隊直插建虜戰(zhàn)陣北側。

    而后者明顯正在向東北側轉頭的過程中，應該是其還未來得及抵達上風位置，便已被明軍截住，只得匆忙轉頭迎戰(zhàn)。

    阮進心中大為驚訝，方才兩軍相距至少還有五里上下，福建戰(zhàn)船怎會眨眼即至？！

    他自然不知道，在側后方風向的情況下，軟式帆船吃風效果最佳，甚至能超過八節(jié)的航速，也就是每小時航行近三十里以上。

    他用力咬了咬牙，胳膊上肌肉隆起，掄槳道：“都加勁劃，或許還趕得及！”

    ……

    牛彬顯然更是吃驚不小！他從瞭哨發(fā)現(xiàn)敵船開始，就毫不遲疑地駛向上風口，但自己還未轉過二里遠，對方已經(jīng)狂奔五里以上壓在了他北側。

    這個時代的海戰(zhàn)，誰率先占據(jù)上風位置，誰就占據(jù)了絕對的主動。在“納爾遜戰(zhàn)術”出現(xiàn)之前，這一直是海戰(zhàn)中絕對的“金科玉律”。

    首先，占據(jù)上風位置的戰(zhàn)船，可以利用側帆使自己達到非常快的航速，而高速移動能有效避免被敵人的大炮擊中。而下風位置就尷尬了，因為接戰(zhàn)過程中始終逆風，相對敵船的速度簡直如靜止靶一般。

    另外十七世紀的滑膛炮炮口初速低，導致海風就能影響到炮彈飛行速度。也就是說，順風情況下大炮的射程、威力都要比逆風時有不小的優(yōu)勢。

    最后，由于黑火藥發(fā)射時煙霧非常大，上風口的大炮發(fā)射之后硝煙全是飄向對面。下風處的炮手就會被雙方火炮的濃煙籠罩，對瞄準造成極大干擾，甚至熏得睜不開眼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大明水師的第一輪炮擊由于距離有些遠，加上炮手們首次進行實戰(zhàn)有些緊張，手上準頭直減了五六成，故而雖是近二十門重炮齊發(fā)，卻僅有一枚十二磅的炮彈擊中了一條小型艍船，將其船舷射出個巨大的透明窟窿。

    火炮齊射的巨大轟鳴令牛彬又是一驚，雖未見有戰(zhàn)船被擊毀，但他仍是謹慎吩咐手下軍官：“傳令，全隊退后，小心避敵！”

    他心中雖驚卻也不懼，早在發(fā)現(xiàn)敵船之始，他即已派哨船趕往無草嶼方向通知噶哈大人了。

    至多再過兩個時辰，將有近二百條戰(zhàn)船以烏云蓋頂之勢壓過來，眼前這五十來條戰(zhàn)船必然立時灰飛煙滅。

    五十條戰(zhàn)船？他忽然心中一動，據(jù)報福建來的戰(zhàn)船便是這個數(shù)，浙江附近當再無如此規(guī)模的船隊，難不成這是……福建水師？！

    不，這不可能！舟山距此超過二百里，逆流而上怎可能不足一日便至？！

    他用力搖了搖頭，將種種疑惑先拋到腦后，又向那隊敵船望去，卻又是一驚。

    他所部結的是名為“雄關陣”的陣型。所有四百料以上的戰(zhàn)船緊靠在一起，以成兩排橫隊交錯列于正面，其他小船則分為兩列縱隊掩護兩翼。另有數(shù)條艍船在戰(zhàn)陣前方游走待命。

    這種陣型防御力極強，堅固的大船如城墻般擋在正面，硬扛敵軍火力。第一排的戰(zhàn)船若被擊毀，第二排的大船便立刻補上去。而兩翼的小型戰(zhàn)船主要防止敵軍快船、火船偷襲，可謂密不透風。

    由于大明水域常用的戎克船型側面只能裝備小炮，故而在面對這種陣勢時只能選擇以大船正面沖擊，用船頭大炮互射。而縱使大熕船也僅在船頭裝有兩門十二磅炮，想要將敵船擊沉往往要耗費很長時間。

    牛彬原也是如此打算，縱然敵船比自己多了六成以上，但想要熬過兩個時辰卻也并非難事。

    但對面那些戰(zhàn)船卻并未如通常那樣用大船迎面強攻，而是大小戰(zhàn)船一同首尾相接排成了一字長蛇陣，船頭皆指向西偏南方向，斜著向他這邊沖了過來。

    同時這些船速度極快，在順風之下更是眨眼即至。沒等牛彬想出個所以然來，敵軍的長蛇陣上便猛然閃出密集的火光。

    這次射擊時雙方相距不過四百步而已，明軍戰(zhàn)船上即使是四磅炮也已進入射程之內，是以足有六十門大炮接連開火，爆發(fā)出極為駭人的聲勢。

    牛彬便覺腳下戰(zhàn)船一陣劇烈晃動，炮彈擊穿船板的咔嚓聲與慘叫聲不絕于耳，同時木屑崩得漫天都是。

    待響動終于平息，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舉目望去，就見自己坐船的前桅桿已被攔腰轟斷，而炮彈余勢未減，又在艉樓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破洞，四周散落著十多具碎尸。

    他用力咽了口吐沫，這炮彈若再低上幾尺，自己此刻怕已變?yōu)橐粸┤饽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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