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常永年立刻高聲道：“末將誓死護(hù)皇后和太子殿下周全！”

    朱琳渼對他拱手點頭，卻仍覺不甚放心，又指向鄭成功對曾皇后道：“國姓將軍戰(zhàn)陣嫻熟，我再給他留下三連龍衛(wèi)軍，足保周全。”

    朱琳渼可以確定，只要有鄭成功在，給他三個連的驃騎兵再加上他自己的二十多名親兵守城，抵御五百建虜絕不在話下，更別說還有上千明軍了。

    曾皇后卻微微蹙眉，對陳王將這個國賊之子又帶了回來略有微詞，但陳王如此信任此人，她也不好拂陳王之意，于是勉強(qiáng)點頭，“那便有勞將軍了。”

    鄭成功見陳王又幫他重獲皇家的信任，當(dāng)即激動道：“臣，萬死不辭！”

    曾皇后卻只心懸隆武安危，又催促道，“長汀有兩位將軍已甚穩(wěn)妥，請陳王率軍南去。”

    “臣謹(jǐn)遵懿旨。”

    待出了后堂，朱琳渼旋即想起歷史上五百清軍換了明軍服飾騙開長汀城門，一擁而入將隆武射殺于府衙之事。眼下李成棟和努山兩支建虜騎兵正好都是五百人左右，不可不防。

    他又忙對黃道周、常永年、鄭成功等人反復(fù)叮囑，說建虜會扮作建昌來的明軍潰兵騙開城門。故而近日除非圣駕歸來，否則任誰也不要放進(jìn)城中，切切。

    黃道周等人雖詫異于陳王竟能預(yù)知建虜詭計，但仍是連聲應(yīng)諾。

    曾皇后則一路將朱琳渼送至府衙門口，不停囑咐他定要護(hù)得圣上周全。

    ……

    隨著馬匹揚(yáng)蹄狂奔，劇烈地顛簸扯動著姜正希身上數(shù)十道傷口，終是將他疼醒過來。

    他被橫綁在馬鞍上，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墜落馬下。傷口淌出的鮮血覆蓋了他的雙眼，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充斥著無盡的驚懼與凄涼。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夢，但渾身劇烈的疼痛無時不在提醒著他，那些都已真實生過。

    就在今早，他護(hù)送圣駕已至汀水上游，正欲渡河，便有士卒稟報附近現(xiàn)數(shù)名輕騎。他派人去打探一番，卻未現(xiàn)異樣，于是并沒放在心上。

    不料人馬正渡河之際，便聽到附近號聲四起，一群建虜騎兵不知從何處沖出，怪叫著殺奔而來，正擊他所部于半渡。

    姜正希方知先前那些必是建虜斥候。但為時已晚，未過河的數(shù)百明軍幾乎瞬間便被擊潰，他率四十余名親兵拼死殺出一條血路，護(hù)著皇帝車駕拼命逃出重圍。

    身后數(shù)百騎緊追不舍，箭矢如蝗，他身邊的心腹侍衛(wèi)越來越少。

    眼見被追及之際，他猛然望到前方有一座小城。

    待馳至城下，但見城門上“易成”兩個大字，姜正希高聲喝令開城門，然而守城士卒見不遠(yuǎn)處大隊建虜騎兵殺至，竟畏不敢納。

    姜正希只得繼續(xù)護(hù)駕逃命，沿途又經(jīng)過兩座城池，守城士卒俱是緊閉城門。甚至他高呼此乃圣駕，城頭之人仍不為所動。

    一直狂奔大半日，已至距離長汀五十里處，姜正希胯下馬匹依然跑得口吐白沫，而他本人也因數(shù)次返身拒敵身負(fù)重傷幾乎昏迷，而其他侍衛(wèi)更是早已殞命。

    等下一次虜軍追至，便再無人能夠阻敵為圣駕贏取時間了。

    朱聿鍵見狀喝令龐天壽停下車駕，下得車來，看到已經(jīng)意識模糊的姜正希仍舊緊握著刀柄，不禁一聲嘆息，上前掰開他的手，將那馬刀取下，仰天道：“將軍已為朕赴死多次，戰(zhàn)至力竭。朕此番便為將軍斷后，以全君臣之誼！”

    他讓人將拉車的馬匹卸下——這些馬只是拉車，還存有些體力——而后扶姜正希上馬，見其已無法穩(wěn)坐，只得用繩子綁在馬上，又令一名小太監(jiān)攜姜總兵往長汀而去，“虜賊之意皆在朕，朕在此，賊必不逐爾等。”

    他送走姜正希，轉(zhuǎn)過身來慘笑道：“大明因忠良興，因奸佞敗，因庸者衰，”又仰頭望天，泣然道，“昔我太祖高皇帝掃蕩胡氛，統(tǒng)一區(qū)宇，成祖文皇帝威震華夷。而朕奉大統(tǒng)，至今已有十月，孝陵不見，百姓不安。文因循于內(nèi)，武擾害于外，中興大業(yè)茫無端緒，實無面目于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他收回了目光，刀尖直指面前賊兵，高聲道：“朕便在此，賊子來！”

    馬匹逐漸遠(yuǎn)去，姜正希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間看到的，是橫刀立于荒野之中的隆武，迎著撲面而來的如雨利矢毫不避讓，登時身中數(shù)十箭，仰面傾倒。

    隨后大批建虜鐵蹄自他尸身上踏過……

    姜正希依稀看到長汀城的城門。似乎有人在呼喚他，但他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片刻之后，更多的人將他環(huán)繞起來。他依稀認(rèn)出其中的幾張面孔，有皇后殿下，黃閣老……

    他掙扎著張嘴，也不知自己是否出了聲音，只是拼盡力量說著。

    曾皇后讓人將已是血人的姜正希平放在地上，見他嘴唇顫抖，忙令眾人噤聲，只聽極為虛弱的聲音道：“圣上已……虜賊所弒……身被數(shù)十箭……圣上于……東南五十里……”

    曾皇后雙目圓瞪，拼盡全力緩緩轉(zhuǎn)頭望向和姜正希同來之人，正是在破廟里給他柑橘的那個小太監(jiān)，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他所言當(dāng)真？”

    那小太監(jiān)顯然也被嚇壞了，只縮在馬腹下，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圣上他……曾皇后頓覺天旋地轉(zhuǎn)，仰面而倒，旁邊太監(jiān)忙上前一步將她拖住，大喊著“皇后殿下……您醒醒啊！”

    朱琳渼同樣瞪大了雙眼，但他感覺到的只有憤怒，無盡的憤怒！

    為什么？

    自己費(fèi)盡心力要拯救的隆武仍是無法擺脫被殺的厄運(yùn)？為什么？！

    他自問已做了所有能夠想到的一切，曾經(jīng)一度距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但最后他依舊沒能做到。

    只差一點，對，如果不是黃道周建議隆武南走上杭，那么隆武便一定會按照歷史生過的那樣來到長汀。

    為何黃道周要這么做？想到這里，朱琳渼猛地愣住了，歷史上隆武南逃的時候，黃道周已北伐失敗，身死南京，自然不會有人建議隆武去上杭。

    而阻止黃道周北伐的，卻正是他朱琳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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